青銅時代之紅拂夜奔 - 第16節

李衛公是從下水道里溜出自己的房子的,由此我們知道了大隋朝的洛陽城裡有下水道,並且相當的寬敞,可鑽得過人。
後來衛公設計長安城時,就沒給它做下水道,改用滲井——這種設備的做法是在地上打一眼井。
再用磚頭瓦塊把它填上,供往其中倒髒水之用。
可以想像這種井會污染井水,後來長安城裡就經常流行痢疾、霍亂等腸胃道傳染病。
還有一次他往自己的臉上纏了布條,假裝一個麻風病患者,誰也沒認出他,就從衚衕里溜了出來,故而後來長安城裡禁止麻風病患者往臉上纏布,大家都把爛得一塌糊塗的臉露出來,在晚上常常發生嚇死小孩子的事。
李衛公也多次利用地下鐵道逃跑,因此長安城後來就不修地下鐵道,在交通繁忙的街段採用空中索道。
那些索道懸在一些棋桿上,乘索道的人先爬上三丈高的杆子,把自己捆在一個套在纜繩上的竹筒上,手攀纜繩開始滑動,看上去好像在耍雜劇,但是萬一纜繩斷了從空中掉下來就會摔得像壓扁了的臭蟲,而纜繩斷掉的事時有發生。
據我所知那種索道只有小夥子敢乘,而且那是一種表現勇氣的把戲,而不是一種方便的交通工具。
總而言之,假如李衛公是在長安城裡犯了事,背後跟上了公差,他就再也逃不掉了。
這樣也就不會害死很多人。
監視李靖的公差們發現李衛公又跑了——這是很容易發現的,只要從牆縫往裡看一眼就能看見——就一轟而散,各自回家和妻兒道別,安排後事等等,然後就到衙門裡去,等著被砍頭。
因為他們和劊子手是同事,所以挨刀子時還不忘記在自己的脖子上抹點潤滑油,讓他砍起來方便一點。
與此同時,新一班一百二十八名公差出現在酒坊街,坐在各家的屋循下黑壓壓的一大片。
與此同時,李衛公一直在和李二娘做愛,一點也沒有想到自己又害死了六十四個人。
這些人被殺掉以後,腦袋都被送到各個城口懸挂,就在那裡爛掉,每個進城的人一定到那裡就打起傘來,以防自己頭上掉落吃腐肉的蛆,像這樣的事李衛公自己一點都不知道,他不知道這些事的原因是他一天到晚老在想數學題。
假如他知道了,馬上就會精神崩潰。
三 李衛公在酒坊街和李二娘在一起,這條街上鋪了厚厚的一層酒糟,故而空氣里有一股極濃的醬油味,濃到了人在行進時感到阻力的程度。
這條街的兩面有一些兩層的土樓,李二娘就在其中一座二層的卧室的床上。
她長得相當漂亮,只不過眼角已經起了魚尾紋。
和李靖做愛時,她用腿圍著李靖的腰,腳在衛公身後繞在一起,看上去像個金屬線頭;雙手按在他肩胛骨上,雖然在下面,卻顯出一種氣勢洶洶的樣子。
李靖問她聽到什麼有關他的消息沒有,她說沒有。
這就是說,頭頭們派人來打過招呼了。
但是李靖覺得她有點不可信,這不光是因為前一天在街上看到了紅拂朝他哭,還因為他一到了李二娘家裡,李二娘就拉他上床,一本正經的干起這件事來。
要是在以前,起碼要聊幾句天。
據我所知,這件事還是讓它自自然然的發生比較好,要是一本正經的去干,反而不對頭。
頭頭們讓她以後照樣和衛公上床,在床上聽到什麼要彙報,她就是這麼做的。
這說明她片面地理解了為上面服務。
當然,上面也不會讓她白乾,每月初五她會收到一張匯票,然後前往郵局,被人像只狗一樣拴在柵欄上。
順便說一句,每月初五是國家僱員發薪的日子。
這一天大家領了錢,然後就各自按安排行事。
比方說,李衛公領了五十兩銀子,就該老老實實地研究他的微積分,直到頭頭們研究好了拿他怎麼辦,就把他做成包子或者磚頭。
李二娘領了她的二十五兩銀子,就該老老實實地和李靖做愛,直到李靖做成了包子或磚頭,頭頭們再來研究拿她怎麼辦。
據我的估計,大概是要把她豎著用兩輛牛車扯成兩半,或者橫著腰斬,因為她畢竟是大逆分子李靖的姘頭。
不到了真正辦起來的時候。
誰也不會去想頭頭們要拿我們怎麼辦。
研究過這些事以後,我覺得當頭兒實在有趣,假如有可能的話,我也想噹噹頭兒。
我的鄰居小孫眼角上也起了魚尾紋,她有三十五歲了,已經離了婚。
照我看她還算漂亮,對我也算和藹。
有時我有些非非之想:頭頭們安排她和我住一套房子,沒準已經有了安排。
然後我又想,假設他們有了這種安排,下一步又是什麼?這麼一想就毛骨悚然,寧願相信沒有這些頭兒,把我的非非之想全部打消——我還是去想我的費爾馬定理較好。
因為我上過大學的數學系,現在又在大學里工作,所以頭頭們更可能是這樣安排的。
現在可以說說李二娘是怎麼片面的理解為上面服務的——她拿腿圈住了李靖,半閉著眼睛,嘴裡胡七亂八地嚷嚷。
其實她並沒有得意到非這麼嚷嚷不可,但是她覺得還是嚷出來好。
這是因為她覺得上面給了她每月二十五兩銀子,就是讓她和李靖做愛,所以應該多賣點力氣,剛剛參加工作的人總是這樣的。
假如上面給到每月一百兩銀子,她就能把李靖耳膜吵破;假如上面給到一千兩銀子,她就能把李靖的每根骨頭都拆碎。
假如是這樣的話,就不用拿李靖來做包子了。
因為如果是拿死人來做包子,吃下去就會屙肚子,甚至會一命嗚呼,這樣李靖就又能害死半城的人了。
其實上面給她錢是讓她彙報李靖說了些什麼,但她把這一條放在很不重要的地方了。
她沒聽李靖說了些什麼,只顧自己亂嚷嚷。
直到幹完了以後才問道:你有什麼要說的嗎?李衛公說道:你今天吃錯藥了罷?李二娘聽了勃然大怒,劈臉就抓,兩人就在床上打起來了。
李衛公翻白眼時說的話對李二娘原本就深奧,不大容易記住的,這一打記得的就更少了。
好在楊素本人是個數學家,看了報告之後還能明白這是一種微分方程的解法。
但是李二娘為了表示自己沒有白拿上面的錢,就在報告的頭上寫道:三次達到了性高潮。
楊素以為是方程右邊有一個三次方項,這樣就越攪越糊塗了。
我現在能夠想像李二娘是什麼樣子的——她梳個馬尾辮,穿一身白連衣裙,外罩黑色圍裙,看上去不僅像一張黑白照片,而且洋溢著青春活力。
像這樣一個女人居然會當姦細,實在出乎我的意料。
當然,李二娘不會這樣想。
她覺得自己在為上面工作,是很光榮的事。
不管什麼時候,上面總是上面,所以我對這一點也沒有什麼不同意見。
順便說一句,她和李靖做愛時那麼賣力,不是因為得了二十五兩銀子,而是因為受到頭兒重視,覺得生命有了價值。
打完了架,她又和李靖重歸於好,並且沖了一碗藕粉給他喝,並且把他送到了門外,叫他以後常來。
李靖出了門,馬上就置身於一百二十八名公差之中。
那些人把他從四面八方圍了起來,形成一個方陣,他往東就一齊往東,他往西就一齊往西,所到之處煙塵滾滾。
李衛公在其中就如一位指揮官,指揮著自己的連隊,不時地發出口令——向左轉,向右轉之類,假如不喊的話,哪裡都去不了。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