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寬闊營地休整期間,許天晴又和賀元誠見了一面。
自己被要求不可到處亂逛,她自然就在能自由行動的區域內好好待著,但還是很快就與之前跑走的他遇上。彼時的他依然身著那結實的軍甲,一個人揮著好好清理過的大刀。再加上他那越發人高馬大且虎背熊腰的背影,的確是既像個屠夫,又像個變態殺人狂。
她深知自己不能貿然靠近,所以遠遠地就喚出了聲:“王爺。”
賀元誠揮刀的手一停,但他根本不願給出更多的回應,反而再度做起無實物的殺人練習。
她眨了眨眼,再幽幽地補了一句:“王爺,我再隔幾個時辰就要走了,您真的不想再同我說說話嗎?”
幾乎就是剎那之間,某個先前還想耍耍脾氣的大小孩就丟下了手中的刀,迅速地轉身奔來。他咬著唇十分委屈,低著頭哭唧唧,又將自個兒的拳頭握緊,完美爆出青筋。
然後就是哭,剋制不住地哭,哭得讓在附近忙來忙去的軍士們大吃一驚,議論紛紛。結果他又瞬間發了怒,表情扭曲,格外可怖,把他們嚇得馬上繼續認真工作,甚至不敢再往這邊多看一眼。
但他也把近在眼前的許天晴嚇得夠嗆,一時屏住了呼吸,心跳聲也因此變得極度狂放。她瞧著這個分裂感頗強的壯碩男人,忽然就徹底沒了要套話了解的慾望,客套地安撫了幾句便轉身逃跑。
逃跑。
而在幾個時辰之後,她就坐上了早早備好的馬車,還被同樣早早安排好的一眾軍人全程護送,且是一路順風,快速而又穩健地奔騰於寬敞平和的大路。
前提是她可以無視堆砌著的屍骸,假裝聞不到發臭的血味,也聽不到各種奇怪的聲音——比如斷斷續續的尖叫慘叫,撞擊聲戳刺聲,還有些負責清理工作的下等兵在為了埋屍體而努力刨土挖坑,由此搞出的聲響亦是出乎預料地誇張。
許天晴控制著不要往窗外看,有時卻還是按耐不住地想要瞧一瞧,以致於一看就甚為不適,吃不下飯也睡不好。好在每到一處就幾乎全部更換的隨行人員對她都極不錯,可謂個個將她當作神仙供著,對她近乎有求必應,有問必答。
正因如此,她也多少從這些人口中套出了些有用的信息,比如自己能被這樣供著的真實的緣由,即賀元愷為自己發動戰爭準備了充分的借口。
先帝在世時,戰勝了來犯的朔烏並簽定十年和平條約,朔烏居民卻在之後時常從大昌誘拐販賣人口,還幫助非法移民偷渡,這是不可辯駁的事實。可賀元愷還對外宣稱,罪臣段守錚暗中與朔烏人勾結,綁架皇帝嬪妃又販賣至朔烏受難,朔烏官方還令其入了朔烏籍,曾經的盟約國就是在挑釁,在羞辱,在冒犯大昌的威嚴。
堪稱完美的政治公關工作將這且更多都說成了真的,把一切都上升到國家與民族的高度,再就此進行廣泛煽動,為他創造了太多的輿論優勢。就算他不主動提開戰的事,也會有無數平民在民間提起傳播,更是會有大臣在朝堂上下積極給出相關的提議。
更重要的是,他明明早就在整個朔烏安插了大量間諜,還暗中提前把訓練度極高的軍隊分散著送去了邊疆,卻故意在和約結束之日才所謂宣戰,一邊假裝誠信與慈悲,一邊要對國力早不如從前的朔烏進行慘無人道的屠殺。
如今許天晴也被找到,自然要被趕緊送回,好證明他所說的一切都真實得無與倫比,證明朔烏就是一個連盟國皇室都能如此侵犯的罪惡民族,想要靠血腥暴力征服其的大昌才是正義之師。
簡而言之,她就是一劑定心丸,一面代表正義的旗幟,能極大地鼓舞士兵們的士氣,也能近一步體現某人的所作所為都是正義之舉。
她就是個工具人而已。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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