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寶祿六年的春天,一個意義非凡的四月,許天晴被簇擁著抵達信京。
明明戰爭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國都的居民們卻像是已經迎來了最終的勝利,大都興奮地擠在道路的兩側,想一睹她的尊榮。她則獨自躲在一路上換了五回、還越來越豪華的馬車裡,頭一次希望自己能夠徹底與世隔離。
恍惚之間,她好像還聽到了許久不聯繫的父母的聲音,在撕心裂肺地喊著她的名字。但她對此毫不搭理,只是繼續默默地在馬車中坐著,直到其終於駛入熟悉而又陌生的皇宮,再逐漸減速停穩。
等她一聲不吭地準備下車,卻在看向外方世界的第一秒就不禁呆住,還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
對方瞧著比從前更滄桑些,眸中多了些難以細說的渾濁感,那優秀的身形外貌倒是絲毫未變,甚至多出了幾分性感的壓迫感。
“許列榮。”又是一年未見的當今皇帝看著她,還主動朝她伸出了本該金貴無比的手,“你回來了。”
“……嬪妾參見皇上。”ℙǒ⒅f.čǒm()
“免禮,就讓朕扶你下車。”
“這不可。”她壓根兒不接他的手,還低眉順眼地做出所謂合理的解釋,“嬪妾一路上風雨無阻,雖然時有清理,可現在也著實有些不幹凈。如今可不能隨意觸碰陛下,否則恐會髒了陛下的聖體。”
“好,那你先去梳洗休息,想必這一路上舟車勞頓,你也很累了吧?”聽她這麼一笑,向來不善微笑的賀元愷居然努力笑了下,還好聲好氣地繼續說道,“朕命人為你修了新的宮殿,內里的裝潢也是朕親自過目挑選的,那裡的一切都是為你準備的,你以後就住在那裡。”
她咬咬唇,總覺得渾身都要起雞皮疙瘩:“多謝陛下。”
“你在外也受了太多的苦,如今終於熬過去回來了,朕絕對不會再虧待你。相信朕。”說著說著,他就看向一直候在附近的太監們,瞬間變化了語氣,“傳下去,晉列榮許氏為嬪,賜號定,再選個合適的日子做冊封典禮。”
定,安也。
接下來,他又重新望向她,看似平和地再度開口道:“至於這回同你一塊兒來的太監,朕也會想讓敬事房那邊好好調教一番,再送到你跟前伺候你。”
“那嬪妾希望陛下能對他溫柔些,他在朔烏一直幫著照顧了嬪妾。”
“是臣妾。你如今是嬪,是主位,從今日起就好好記住。”自己的話說得多了,還聽她提到了令他不悅的事,賀元愷的言語聲與神情又逐漸變得冷冰冰,“往後還會封妃,封貴妃,乃至抬到更高位。”
坐在八人齊抬的奢侈步輦上,想著兩人先前的對話,許天晴的視線逐漸飄遠,彷彿都騰涌到了萬里無雲的和煦藍天上。藉助那同樣昂貴的輦上遮蔽物,她無需與莫名炫目的太陽對視,一路上倒也坐得十分舒心。
但當自己被抬著抵達目的地后,她看著頂上牌匾那可謂鋥鋥發亮的叄個字,倒是暫時失去了言語能力。
昭陽宮。
她叫天晴,賀元愷給她修的宮殿叫昭陽宮,由她享用的主殿叫承光殿。
等到她被畢恭畢敬的宮女太監們迎了進去,還發現這裡頭的採光也是極好,幾乎處處都極通透明亮。
被總人數堪比貴妃配置的宮人們伺候著,許天晴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又在嶄新的床鋪上睡了個午覺。等到她因飢餓而再度醒來,屋外已經徹底暗了下來,而她的肚子也在咕咕直叫。
但她本人一聲不吭,安安靜靜地起了床再披上外衣,直接推門而出。恰好這時,某個不過半日未見的男人也正站在離她四、五米外,身後身旁還都有些一臉驚異的隨從。
“臣妾給皇上請安。”就像一年前出冷宮後頭回那樣,她壓根兒就不害怕,但她的聲音就是在打顫,“皇上萬福金安。”
而賀元愷並未像去年那樣沉默許久,而是馬上就出了聲,還用了他極不擅長的溫柔語氣:“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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