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摸到良心。
他摸到了鐵拳。
程策板著臉,張著耳朵,越聽,肌肉越硬。
一時間,草編的鎧甲也上身了。
他有一顆求知的心,錢也多得沒處撒,時至今日,仍不間斷地每月給趙慈繳費,學習糊弄鬼的防身術。
經過艱苦的操練,他已是個會些叄腳貓功夫的十九流俠客。
走在街頭巷尾,一旦路遇不平,立刻能擺出武宗也看不懂的招式來,專門嚇唬本地盲流。
然而趙師父看得上他的錢,卻看不起他這個人。
相識數年,有過命的交情,仍想偷偷弄死他,總有這般那般的大膽想法。
他已不要臉,身體佔不佔的,也就忍了。
沒承想,這頭魔鬼竟惦記上了他的孩子。
“...... 大程,你怎麼不吭聲了。”
“我正聽你說。”
程策對著那張天真無邪的俊臉,氣到體溫驟然升高,後背火焰熊熊燃燒。
奈何趙慈標緻的男中音,仍鏗鏘地敲著他的腦殼。
“哦,是這樣的,如今你我月月變,年年變,眼看也沒法破解了。”
“差不多。”
“事先聲明,你跟云云結婚,我給予全心全意的祝福,甘願兩肋插刀,為你們保駕護航。”
“謝謝。”
“你倆婚後的第一胎,肯定是該怎麼整,就怎麼整。不過,假如你跟她有創造第二胎的意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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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到此地,就停了。
兩人互相瞪著,瞪著,然後程策低下頭,開始整理袖子。
“趙慈,如果你有什麼意見和建議,別藏一半在肚子里,一定把話講完整。”
“保證不生氣?”
“儘管暢所欲言。”
趙慈朝程策身邊挪了挪。
“大程,政府宣傳優生優育,科學養娃。你看我不抽煙,不酗酒,作息規律,飲食均衡,視力也很好。”
“嗯,瞧出來了。”
“我琢磨著,這副身體閑著也是閑著,不如趁年輕,做點兒力所能及的小事。”
“好事不分大小,你舉個例子。”
趙慈壓低嗓子。
“比方講,在某些必要的時刻,忍痛借給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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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鐘后,尚雲從人山人海的女廁擠出來,並未看到程策和趙慈。
她四下張望,末尾排隊的金髮女孩叫住她,問是不是找兩位個兒高的東方男性。
尚雲點頭。
對方當即豎起大拇指,大呼Awesome!
她條件反射,立馬回贈了一個大拇指,一臉震驚。
而根據某位來自國內的圍觀大娘反饋,剛才倆小夥子突然跳起來,揪領子,掐脖子,掃堂腿,對劈了幾十招中國功夫。
現場氣氛十分火爆,大有橫掃千軍的氣勢。
尚雲眼冒金星,通體發冷。
“不好!”
“咋不好了。”
“...... 大娘!後來呢?!”
“咳,還有啥後來,都是花架子。折騰完又回男廁啦,你快去門口蹲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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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家小姐的保鏢團藝高人膽大。
自從變了身,做了兄弟,智商就進行性交替下行。
他們不僅擁有強健的胳膊,更有死不開竅的腦筋。
白天,在公廁外頭,為了不知誰才是真爹的二胎鬥毆。到了夜裡,又在宿點的衛生間里,搶著幫她洗臟衣服。
他們每天都精力旺盛。行程過半后,已經不再假客氣,會為一條開錯的路,一個拐錯的彎,展開激烈爭論,進而動手。
據說男人心思少,吵架通常直奔主題,從不翻舊賬。
但不知為何,他倆總能繞到昨天,前天,甚至是大前天的陳芝麻爛穀子。
比如瓜挑生了,肉不新鮮,蘸醬太辣,或是她新買的牛仔短褲太短,跪下來看,都能瞧見半隻屁股,容易讓陌生男人上火。
“那麼多角度,你為什麼偏要跪下來看她?”
“我在系鞋帶!”
“趙慈我告訴你,天熱,她愛穿什麼穿什麼,用不著你管。”
尚雲扒著門框偷聽,然後回到卧室,在熱褲外套好寬大的睡褲,再塞上耳機做操。
尚老爺從前教過,家和萬事興。
因此當她又聽見不該聽到的東西,再次上了路,她總牢牢綁著安全帶,雙手握成拳置在膝頭,保持鎮定,保持緘默。
停車跑廁所,上車看風景。
從不給司機和副手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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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進行至第七日,天公作美,他們在熱鬧的湖區小鎮,遇到了傳說中的高溫。
大約跟潭城的春末一個度數。
可湖邊已躺滿了半裸的遊客,常年不見太陽的島民們都高興壞了,扒光了,仰著曬,翻過去曬,烤得紅彤彤。
人家親子,兄弟姊妹相親相愛,踢著皮球,相互抹著防晒霜。
他們共妻,一個在餐店排長隊買牛肉漢堡,一個在樹下咬著皮筋,給姑娘扎頭髮,說吃午飯時別又被風糊了臉。
“云云,你看紮起來多涼快。”
趙慈掏出手機,用背板給她當鏡子使。
“阿慈,這兩個揪是不是太高了...... ”
“你就說舒不舒服吧!”
她表示確實涼快,只是有點兒羞恥。
這玩意小時候才扎,以她現在的年紀,瞧著不大合適。
“才二十歲,哪裡不合適?我看你再年輕沒有了。”
趙慈替尚雲按摩肩膀,說就算她叄十,四十了,依然可以隨心所欲扎出花樣來。
他代表程策,代表這個小集體,全身心地支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