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夢 上 - 第29節

把車簾放下,車子平穩的駛出去。
輝月的車馬已經在城門出口那裡等待,奇怪的是星華居然也在。
他不是不和我們同路的麽?好象看出我在想什麽,他笑著把我從車上拖下來:“你還真當自己是久病卧床了?出個門兒還坐車?別丟我們三殿的人!看見沒,我給你挑的,絕對是一等一的天馬,你騎著一準兒的合適!”我讓他晃的頭髮暈,結果他一邊打哈哈,一邊飛快在我耳邊小聲說:“你可放亮著點兒,沒事兒別惹輝月不痛快。
他跟我不一樣,他可記仇的。
”我懷疑地看看他,你這種暴力男,一惹就跳。
人家輝月涵養恁好,就算生氣也不會把我怎麽著啊。
這還沒出門兒呢,你就來挑撥離間。
結果這麽一走神,他就趁空兒把我的馬車拉到一邊兒去了,跟我揮揮手:“喂,咱楓城再見,你們可別在路上多耽擱。
”跟他揮完手,我才想起來……我的車沒了。
KAO,他搶匪啊!一聲不響就把我的車徵用去了!我可咋辦?旁邊那匹天馬沖我打個響鼻,差點兒噴我一臉的唾沫星子。
我看看這神氣昂揚的天馬老兄……輝月在他的車裡探出頭來一笑:“飛天,走吧?”沒有要邀我去坐他的車的意思啊……那……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爬上了馬背的,手裡緊攥著韁繩,黏黏乎乎手心裡全是汗。
兩腿夾得死緊,腰挺得僵直……我沒騎過馬啊……我害怕……那馬好象也讓我騎得不太舒服,不過要說天馬就是天馬有靈性呢,刨了幾下蹄子,還是老老實實往前走了。
天啊,地啊,我的腰要斷了,我的屁股要顛成四瓣兒了……我的大腿根一定是破皮了……被那個馬鞍子磨的!回想我看過楊行雲騎馬,那叫一個隨意瀟洒翩然若仙,怎麽我自己爬上馬背不是這麽回事兒呢?好不容易到了晚上休息的地方,我飯只吃了兩口,還硬擠著笑跟輝月說我想早點兒睡。
回屋裡,把衣服脫下來一看……真是慘不忍睹狼藉一片。
咬牙忍著疼,用沾濕的手巾一點兒一點兒把血擦了,呲牙咧嘴,到底還算是忍住了,沒叫出聲兒來。
也不知道哪有葯……這些跟來的人都是輝月那邊兒的,我怕丟人丟大了,不敢開門跟他們找點葯……反正磨破皮而已,死不了人。
了不起……痛個半死而已。
把身上的汗擦了擦,抖開被子睡覺。
腰真跟要斷了似的,覺得腿上破的那裡一跳一跳的疼。
雖然疼,可是也很快就睡著了——真的很累。
迷迷糊糊還想,誰他媽發明了說,看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說這話的人肯定沒吃過這種被馬折騰的苦。
雖然路上風光正好……可是我光顧著害怕難受,也沒顧上看什麽山啊水啊樹啊花啊。
痛還能咬牙忍,可是第二天看到那天馬精神抖擻往我面前一站,我真是哭都哭不出來。
腿還是好疼……要是今天再磨,不知道會不會磨下兩片肉來啊……昨天一直疼著還不覺得什麽,現在歇了一夜緩過勁兒來了,再想著要重新開始痛……我腿直發軟……一半是痛的一半是嚇的。
“飛天?”輝月已經上了車:“怎麽了?”“沒……沒事……”我還是死要面子!張了張嘴硬是把話又咽了下去。
疼就疼吧……丟人實在是……自我安慰一下,一開始麽,難免吃苦。
等磨出硬皮啦繭子啦的,肯定就不痛了……輝月淡淡一笑:“我一個人坐車也氣悶,你陪我一起坐坐,好歹有人說話好些。
”嗯?我眨眨眼,又眨眨眼!輝月這說的簡直是……天籟之音啊。
我忙不疊點頭,拖著下半截不怎麽聽使喚的身子往他車上爬:“那啥,那我們就聊聊天……”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爬上去再說!這會兒再矯情推託,我可不成了十足笨蛋麽!我心智正常又不缺心眼兒,他都給了竿兒我當然會順著爬……輝月的車裡是淡灰色的,紗簾錦氈,又漂亮又舒服……還挺寬敞。
他坐在東邊靠窗,我就窩在西半邊,舒舒服服往那裡一躺,簡直想咪嗚咪嗚叫兩聲!舒服死了!“飛天?”輝月聲音不高不低,聽著人舒服無比。
他身上車裡都有股好聞的氣息,說是什麽異香倒也說不上,很清新的氣息,淡淡的雅道的,特別好聞。
“啥?”我口水都快流到錦氈上了,連忙吸一吸。
在這樣的美人面前流口水……不是一般的難看。
“你手邊有書,今天不妨多翻了看看,後日……你也要爲紫族祭神祈福的,必要的儀式,總得學會。
”啊?我的下巴差點兒掉下來。
原來不是……請我來坐車陪說話……是要我看書用功來著。
硬撐著爬起來,打開手邊的書,一個一個字都很面生,組成的句子更加艱澀難懂。
自己勸自己,看書總比受罪強……硬氣了半天,後來還是拉下面子來跟輝月說:“這個合手……我不大明白。
”輝月手裡也在翻一本什麽書,聞言頭也不擡,一手擡起來,比了個極美麗的手勢又放下,還是繼續看他的。
他這麽自得其樂根本也不用我陪他說話解什麽悶的啊。
鬱悶,低頭繼續看我的書。
一天沒說幾句話,第二天依然如是,不過有一點值得欣慰,我的腿是不怎麽痛了。
風景麽……也還是沒顧上看。
這麽厚的一本冊子,我眼睛都不夠使了,哪還顧得上看風景。
好在和輝月並不難相處……幾天都沒怎麽交談過,你看你的我看我的,有什麽不好相處的?不知道……平舟現在在做什麽,漢青有沒有好好兒學他的醫理?才出門兩天,我就開始想念飛天殿。
習慣……真是一樣可怕的東西。
第三天上我們到了那個剛聽說過的紫族。
一下車我就知道這裡爲什麽叫紫族了……所有人都長著一雙紫色的雙瞳……乍一看真把我嚇了一跳。
輝月後來跟我說,他們這一族人都吃一種紫草,體質漸漸改變,小孩子出生便是紫眸……我一邊琢磨著書上說的並身,一邊點頭。
心裡不免瞎想:吃紫草就長紫色眼珠子?那我從小到大吃了二十一年的青菜,倒沒長出綠眼珠子,真是一件幸事。
祈神的時候我換了套衣服,走走過場,重頭戲在輝月身上。
從早上起我就沒見輝月,聽說是在爲這樣的儀式做準備吧……說來這個上界,儀式真多……不經意的回頭,看到遠遠的,輝月走了過來。
我第一次見到輝月的時候,只覺得他那種清秀是朦朧的,似薄霧中的月華,美麗,但遙遠動人。
可現在緩緩從石階那一端走來的輝月,卻有一種淡淡的皎潔的光暈在身周籠罩一樣,以前沒有見他穿過白色以外的衣服,今天他換了一件黑色的袍子,襟擺上綉著金色的流動的花紋,精美無比,整個人象是微風朗空,一輪皓月。
那樣明亮而美麗的光芒,帶著說不出的誘惑,讓人想如飛蛾一樣去追隨那可以致命的光亮。
明明是聖潔的身姿,走動間袍袂衣紋流動,卻帶著一種魔魅的放蕩墮落之感。
我想這一定是我的錯覺。
或者是這件衣服讓人産生錯覺。
那樣誘人的氣息,出現在誰的身上都不奇怪,但是出現在輝月身上,一定是不可能的。
微冷的風,他的發梢上還沾著不知何處飄來的一兩片碎花,那樣一路走過去,空中似乎起了細細的波盪,淡香的風從鼻端一下子擦過去,淡淡的癢,好象一直從鼻尖到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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