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青極快地跑了進來,就看到我坐在地上,盯著自己空無一物的手心看啊看。
“殿下?”他慌張地問:“您怎麽了?”我獃滯地看著他,又看看自己……怎麽解釋?抖抖手,再抖抖,並沒有東西掉下來。
“殿下不舒服麽?”他著緊著問:“我去請舟總管來?還是去請天醫來給您瞧瞧?”我搖搖手,有氣無力:“都不用……我就是嚇著了。
”“嚇著了?”漢青搔搔頭,清秀的小臉兒上全是不解,左看看右看看,實在是不明白這空曠的練武場上有什麽把我嚇著了。
老實說我自己也弄不清楚。
這把搞怪的藏在我手心裡的劍,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等漢青一頭霧水的走了,我想再去摸地下那把劍的時候,手心微微的刺痛,我幾乎要仰天長嘆,雙盈劍又光芒四射的從我手心裡冒了出來。
“大哥,你喜歡捉迷藏是不是?”沖它扮鬼臉。
而這把漂亮的長劍,只是靜靜的躺在我的手心裡。
怕了你了!好象它不願意我摸別的劍似的。
那我就拿你來練習好了!哼,小樣兒的,摔了碰了折了可不要怪我。
握緊劍站起身來,從起手式起一招一式地練起。
真的……很奇怪的感覺。
好象劍在和我的心……一起跳動……劍法越使越順手!身法越來越輕快!總覺得有股力量急欲掙脫困縛沖而起!劍越揮越快,幾乎是足不沾地的在練武場上騰躍縱舞!這是……誰的身體?誰的劍法?誰的?是我,還是飛天?我又是誰?是什麽都懵懵懂懂的自己?還是有過轟轟烈烈往事的飛天?我的動作停了下來,呆站在練武場中,苦苦的問自己,可是找不到答案。
晚飯的時候,星華派人給我傳信,說是晚上約我出去……見面聊天。
傳話的人說,地方飛天殿下知道。
我是知道……也覺得比武是件很吸引我的事。
但是,卻對傳話的人說,轉告星華殿下,我不想去。
我不想去。
星華還沒有什麽……想到會再見到楊公子,卻有本能的抵觸。
記憶中有許多的他。
曾經和少年精靈一樣的他,並肩練劍,縱馬長街。
曾經言笑無禁,一起去捉弄大祭神。
曾經學著大人,焚香跪拜,說要做好兄弟,一生一世不相負。
曾經他哭著說,好喜歡輝月。
曾經刻意的冷漠,漸行漸遠。
曾經……被他傷害。
許多許多的記憶的碎片,疊疊錯錯,讓我不知道……該怎麽再去面對他。
前一天的夜裡,他還那樣笑著,手把手教我用劍。
可是,現在……卻沒有辦法,不知道該把他在心中,定位成什麽人。
朋友?知已?仇人?……還是其他?想想不得要領,反而頭痛。
索性不去想。
白天吩咐舟總管的事,總算有著落。
只說是有人學醫,不明說是誰學,把一位久享盛名的天醫請來,講醫理葯經針法。
漢青和幾個飛天殿中做事的人一起,坐在下面聽。
每晚一個時辰,也有功課留下,看葯識葯背方子。
漢青一直戰戰兢兢,說了三四次,才挺直了腰,聽他的醫課去了。
跟舟總管好言好語的商量了,請他給我演練了一遍劍法。
他的無憂劍……真的如我聽說的一樣。
卻與聽說的也不一樣。
招式並不見得多華麗,卻讓人覺得來無痕去無處,完全不知道下一招將是什麽來勢。
可以這樣大大方方的看他,完全不用避開。
因爲,有看劍的借口,所以,可以這樣看著他。
“去巡邊?”我連忙掏掏耳朵以確定自己沒重聽。
“是的,明天就出發。
”輝月微微一笑:“整理下行裝,明天早上在西城門邊會合,從西邊開始,要巡完整個上界……就算騎天馬,大約總得半年的功夫。
”咦?爲什麽……當然我不是認爲三殿就可以吃閑飯不做事,但是我身體……狀況還不太穩定……那把時隱時現的雙盈劍整得我成天看什麽都哆哆嗦嗦生怕見鬼,連端著飯碗吃飯都怕那碗會突然撲上來咬我一口。
汗……實在有點草木皆兵。
可是米辦法……被那劍嚇怕了。
“這一路的事情不少呢。
”輝月淡然說:“西邊有三族希望我們爲他們祈福祭神。
南邊的楓城重建,新舊城主交任,我們得去觀禮。
北邊與妖族接界的地方有些動蕩……倒是西邊可能會省事些,所以先去那裡。
”“騎馬去?坐車去?”我認命地接受現實,出公差就出公差吧,權當去考察一下現在身處的環境,順便旅遊。
“騎馬快一些,不過坐車會舒服點,你身體……”他伸過手來捋捋我的頭髮,害我嚇一跳,一動都不敢動,好在他一下子又把手縮了回去:“還是坐車去吧。
”我不著痕迹的深呼吸鬆緩心情:“就我們嗎?星華不去?”“他也去,不過我們不走一條路線。
他先去北邊,那裡情勢不明,他先去探看。
回來我們在楓城那裡碰面。
”輝月喝了半杯茶,把該交待的事情一一交待了,就告辭走了。
呼……大大鬆了一口氣。
不知道爲什麽,面對他的時候大氣也不敢呼一口。
象是玉琢雪堆出來的人……生怕冒犯他。
舟總管剛才一直站在門邊,應該是都聽到了。
我對該整理什麽行李是一點也不知道,所以跟他客氣兩句,都拜託給他。
漢青那邊倒是費了點功夫,先是一定要跟去照顧我,怎麽說都不肯聽。
要不還得說舟總管有辦法,兩句話就讓他乖乖安靜下來了,可是還揪著我的袖子,讓我保證一路上好生照顧自己,不要逞強不要胡鬧,別惹輝月殿下不高興。
聽聽,別人家的下人敢這麽對主子訓話麽?不過,我也不把他當成下人就是了。
感覺……漢青象一個小弟弟,天真熱情,讓人想要好好照顧他。
而舟總管呢……在我心裡,他難道象一個哥哥嗎?可是過去一直叫奔雷哥哥,卻不會在面對他的時候心跳加速手足無措……心裡泛起淡淡的酸澀的感覺。
我知道我很一廂情願,當初竟然有勇氣說出“請你幫我成年”的話,實實在在是勇氣可嘉。
而且……那樣的情景……我沒穿衣服被奔雷擁抱的情景,偏偏被他看到了。
每次他來跟我說話,都是很有禮的微微低頭,我也是悶頭大發財……乍一看倒象是兩個人在拚命找地上有沒有誰掉的錢……“殿下要早些回來……”漢青結結巴巴的用一句話結束他的長篇大論:“我,我等殿下回來爲我成年!”黑線……這小家夥怎麽老也忘不了這個啊!我……雖然早答應過他了,可是一想到……要和自己弟弟一樣的小家夥脫光光抱抱親親啃啃的,怎麽想怎麽覺得惡寒,胳膊上雞皮疙瘩一層一層的冒。
雖然和輝月一起出差……勉勉強強可以算得上有美偕行,不過這個美色……很氣質超然不可親近,也不算是什麽值得期待的事。
滿腹心事,晚上居然還睡得很熟。
一大早被漢青從床上挖起來梳洗穿戴,舟總管過了一時也來了,站在一邊挨項的說給我預備了什麽上路的東西。
終於一切收拾停當,我嘴巴張開又閉上好幾次,還是理智佔了上風,不咸不淡地說了句:“你們多保重,我很快回來。
”漢青眼圈紅紅,扁扁嘴,照我看我要是再說一句,他保不齊就會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