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3.你想找個啥樣的?)333
飯桌上熱氣騰騰。
梁家的東床快婿帶著女兒和外孫來了,梁媽媽早幾日就準備了好食材,今日更是拿出畢生廚藝,又喊來自己的妹妹打下手,就為了中午的這豐盛的一餐。
曲橘咬著筷子端著碗,低頭看著這個據說是“南美空運過來的百年松木”桌上的年輪印記,聽著大姨一邊喂嬰兒車裡的兩個小外孫一邊在說話,“你們這回是直接飛夏威夷呀——”
“是啊,”
姐姐微笑的聲音和Bella喊“我要吃菜菜”的聲音夾雜,她聲音輕柔,“我們準備過去玩幾天,正好那邊朋友在約。”
是David和Sam,約林致遠去那邊度假。碧荷夾了一根青菜到Bella碗里,小公主低著頭拿著勺子戳了戳,下巴尖尖的,睫毛長長的,是可愛的模樣。
碧荷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她和孩子也要去。
夏威夷呀。
曲橘吃了一口菜,又看了看對面的姐姐。姐姐穿著一件粉白粉白的連衣裙,質地舒展,剪裁簡潔大方一看就是大牌貨。
視線又瞄過姐姐拿著筷子的手指,這是一顆碩大的粉鑽戒指,再往上,耳朵上是一對粉鑽的耳環,晃晃蕩盪。顏色一致,是一套。
男人的白襯衫在她身邊。
結婚了就不上班了,在家帶孩子——還那麼有錢。全年都在旅遊。
私人飛機呢。
“也好。”是大姨的笑聲,“國內空氣也不好,你們過去好好帶著孩子玩——”
曲橘又夾了一口菜。
大姨也是坐過私人飛機的,還和國內著名商業大佬同機。那次旅行讓她和姨父回來足足吹噓了兩年,一副國外啥都好的模樣。
“曲橘你別老吃菜,”大姨突然扭頭在喊她,“你吃點肉。都這麼瘦了,還減什麼肥呢?身體重要——”
“哦,好。”被人點了名,曲橘點點頭。
“曲橘你還減肥?”
是姐姐的聲音,有些驚訝,“你身材合適呀,這麼瘦還減什麼?你看看我,我從來都不減——我以前是多胖?”
姐姐身邊的白襯衫男人側頭看了過來,笑了一聲,伸手摸了摸姐姐的背。
“我沒減。”曲橘感覺男人的視線掠過了自己,她低聲說。
“對了,致遠,我開的那個超市,”
旁邊姨父拿起酒杯和女婿碰了一杯,他抿了一口酒,聲音又響起,“去年到現在也賺了一點錢。我算了下,能賺個二十多萬了,我覺得啊,要擴大規模,趁勝追擊。”
“我準備再去另外看一個門面搞個大的,你看看你們那個天盛廣場——”
穿著白襯衫的男人唔了一聲還沒開始發話,大姨的聲音又響起,“致遠你別理他,他就是想一出是一出——敗了多少錢了這是?”
“誒我和女婿說話,你不要插嘴——”
清行配合的啊啊啊的喊了起來,清平端著碗準備用手抓,又被姐姐拉住了手。
還真是熱鬧的飯局呀。
吃完了飯,曲橘幫忙收拾了桌子,又去廚房洗了碗出來,坐回了沙發。
客廳一片空蕩,大姨父和姐夫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角落裡大姨和姐姐在整理兩個小baby的嬰兒圍嘴,一邊嘀嘀咕咕的說什麼。
姐姐還在扭頭看了看她。
曲橘也往那邊看了一眼。
姐姐突然笑了起來。
曲橘心裡突然一緊,也笑了笑。
Bella早已經被放在了地上,四五歲的小姑娘早就能跑。她左右看了看,又看了這個表姨兩眼,朝著陽台上的那盆蝴蝶蘭直奔過去。
花掉了下來。
姐姐抱著嬰兒去卧室了。
“曲橘,”過了一會兒,她聽見姐姐在卧室喊她,“你過來幫我一下。”
曲橘放下遙控器走了過去,站到了卧室門口——姐姐提著嬰兒的腿在換尿不濕——她猶豫了一下,走了進去,伸手拿起了旁邊的尿不濕,打開遞過去。
“紙巾。”姐姐發話,沒接她手裡的尿不濕。
“哦。”曲橘又趕緊拿起旁邊的棉布紙巾。
“你都22了吧?交男盆友了沒?想找個什麼樣的?”姐姐接過棉巾給嬰兒擦屁屁,抬頭看了她一眼,又笑,“剛剛你大姨讓我給你介紹男朋友呢。”
就知道是這個。
曲橘站在床邊,一下子紅了臉。
“你工作呢,最近還忙不?”姐姐接著又問。
“不忙。”她低聲說。
她都上了一年班了,在一家國企——工資不高,勝在穩定。進去的時候考也是考了的,只是姐姐和姐夫也在其中出了力。
家裡很滿意。
“想找個啥樣的?有想法沒?”
嬰兒已經被收拾好了,正躺在了床上蹬著腿兒,姐姐坐在床邊摸著小嬰兒的小腿,又笑著問她,“我發動發動朋友,給你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有是有想法,只是怎麼好意思說?
曲橘覺得自己的臉燙了起來,她站在原地,有點不知道怎麼開口——想說出口,又怕姐姐覺得她太貪心,不切實際。
“你大姨說,給你介紹個經濟條件好點的,”
姐姐說著說著,自己也笑了起來,“我也不知道什麼才是經濟條件好——”
曲橘看著她手指上的鑽戒,想起了她朋友圈的那些私人飛機遊艇豪宅趴體的照片,抿了抿嘴。
“我之前給我同學介紹過一個,”姐姐摸著嬰兒,想了想又說,“是個軍干,一個月也有一兩萬呢,福利又好,單位又給分房——人脾氣也好。這種你喜歡不?”
曲橘抿嘴,搖搖頭,沒有說話。
“你不喜歡部隊上的?”姐姐頓了頓又說,“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曲橘抿嘴,沒有說話。
“你說呀,”姐姐笑,“你不說,我們也不知道——”
曲橘站在床前,看著姐姐的笑臉。
是啊,現在姐姐問起來都不說,以後誰還會問她呢?
靠自己來遇,好像又遇不到——
這裡也沒別人,機會正好。
曲橘看了看躺在床上啃腳趾的嬰兒。
“姐姐,”她紅著臉,終於鼓起了勇氣,低聲說,“我想找個有錢,又長的帥的——”
絕對沒有模板。
哪個少女不懷春?年輕英俊體貼溫柔,樣樣都不能少。
“啊?又帥又有錢?”
這個要求似乎讓姐姐吃了一驚。她睜大了圓圓的眼睛,扭頭往卧室陽台上看了一眼,重複了一次,“有錢,又帥——嗯,”
她笑了起來,“該不會是你姐夫這樣兒的?”
“啊不是——”曲橘嚇了一跳,她絕對沒有想過這些!
“啪嗒。”
一聲打火機的響聲突然從陽台響起。
尖銳,又清晰。
如巨石撞擊。
女孩猛地扭頭看向了窗帘。窗帘遮了露台的一半,輕輕擺動。
陽台原來有人?
她震驚的看著扭頭看向陽台的姐姐。是姐夫吧?原來姐夫剛剛一直在陽台?
那她剛剛說的話——
一股羞愧衝上了腦海,女孩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
“不是的,我——”她紅了臉有些結巴,“不要姐夫這樣——”
“哦——”姐姐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又笑,“我也就舉個例子,我倒是有點明白你想找哪種了。只是一般這種男生呢,一般都——”
頓了頓,姐姐說,“性格上,生活習慣上會不會合?”
曲橘紅著臉沒有說話。
“我來想辦法,”姐姐自己想了想,咬了下唇,似乎下定了決心,她又扭頭看著窗帘說話,“我讓你姐夫,嗯,給你介紹兩個。”
夏威夷(4.你又發什麼神經?)666
夏威夷(4.你又發什麼神經?)666
4.
“拜拜——玩好,到了那邊給我們打電話。”
“好。”碧荷笑笑。
爸媽住的房子和林家二老的喻園其實就隔了一條街,但是林致遠的保時捷還是開在了樓下。吃完飯二老一直把他們送到了車庫,看著三個孩子在後排被捆好了,這才說了再見。
“爸媽再見。”梁家的金龜婿上了車,嘴角微笑,謙遜有禮,是溫柔體貼的樣子,“你們在家要注意身體。”
“好,致遠你也注意安全,工作不要太辛苦了。”
“好的。”女婿滿口答應。
車子終於發動了,爸媽還站在原地凝望。後視鏡里他們的身影越來越小,然後一直消失在了車庫轉角。
碧荷這才挪開了視線。她吐了一口氣,回頭看了看三個寶貝,又扭回頭,看了看林致遠的側臉。
側臉英挺,挺鼻薄唇——面無表情。嘴角剛剛的那點笑容,現在已經徹底消失無蹤了。
碧荷低下了頭。
兩個人在一起久了,咳一聲皺個眉都知道對方想要什麼。剛剛吃完飯,爸爸又拉著他不知道說了什麼——等她在卧室問完曲橘,他從卧室露台抽完煙出來,雖然他的臉上還是帶笑,可是不知道怎麼的,碧荷就是知道他已經生氣了。
唉。
碧荷抿嘴捏著手。
這事是她理虧。她知道爸爸一直心大,勇於折騰,勇於挑戰——屢敗屢戰,屢戰屢敗。林致遠也她很好——至少忍了她娘家這麼多年。
只是再好脾氣的人也有受不了的那一天。
她自己也不掙錢。唉。
可是,就算她能掙錢——也掙不出這千八百萬啊!
“林致遠你不用管爸爸了,”
想了想,碧荷捏著手指,又伸手,輕輕觸碰他握著方向盤的手臂,“就讓他守著那個小超市好了,一個月掙個兩三萬,也夠他開銷了。”
說是個小超市,其實也不算小了。面積也有一兩個平方,還雇傭了兩三個員工。本來說只投幾十萬的——林致遠還給她打了一百萬。只是後來門面看得太大,預算不夠,碧荷又陸陸續續的投進去一百多萬。
難得賺一回錢。
爸爸剛還說,讓林致遠在天盛廣場一樓大門旁邊給他整個人氣旺的位置——
這事她沒聽爸爸說過,她也是剛剛才聽說。
男人看著前方,手指緊抓著方向盤——抿著嘴沉著臉,一聲不吭。
女人的手指輕輕碰了碰他的襯衫,又縮開了。
路口的紅綠燈已過,保時捷轉入了一條不惹眼的岔道,又在樹蔭遮蔽的小路上開過幾十米,已經可以看見白牆青瓦的中式圍牆。
喻園到了。
車子滑入里院,停穩了。
安全帶一解,車門一拉,男人還是沉著臉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
坐在副駕駛上拉著安全帶,碧荷又抬眼,看了看旁邊的男人。
氣壓低到讓人心驚。
“林致遠你不要生氣了,”他的臉現在是肉眼可見的黑,碧荷自知這回理虧,急於彌補,“我待會就去說說爸——”
她頓了頓,看了看他沉著的臉色,小心翼翼,“我再也不給我爸錢了——好不好?你不要生氣——”
他是能掙錢,可是這麼多年,他也受夠了吧?
“我氣的是這麼點破事嗎梁碧荷?”
不說還好,一說起來,男人側過臉看她,聲音發冷,“梁碧荷,你好好反省反省,你今天又在胡說八道什麼?”
梁碧荷抓不抓的住重點?他什麼人?能缺這一兩百萬?買兩瓶酒,包個二流小明星一周都不只這個價錢。
老丈人是喜歡折騰,天意廣場的一樓商鋪是不可能拿給他開超市的。不過他要捏著她娘家人,自然有別的替代方案。
就當逗逗鳥。
不過今天——男人咬著牙陰著臉,梁碧荷胡說八道,總有一萬種方法氣死他。
她表妹也配和他扯一起?
看著他陰沉的臉,碧荷眨巴眨巴眼。她今天也沒說什麼呀?
就是回娘家吃個飯——明明去之前,他還放了個高利貸,是高高興興的模樣。
這個人就是這樣,喜怒無常的。
以前高中的時候他不這樣的。
“梁碧荷你給我下來。”捏了捏方向盤,等了一會兒,女人低著頭一聲不吭,是死不悔改的樣子,男人胸膛起伏了幾下,越發覺得怒火攻心。他緊抿著嘴,自己下了車又繞了一圈到了副駕駛,伸手過來拽她,“你今天給我好好反省反省——”
看他怎麼收拾她。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我不反省,”被人拖下車,碧荷開始掙扎著推他,“林致遠你又發神經——你拽我幹嘛?你不要拽我啊啊啊啊!”
“你給我過來——”女人被拖到了地上,男人還拽著她往屋裡拖。
“我不過來,孩子還在車上!”碧荷拳打腳踢,又打又掐,卻根本抵不過男人的力氣。
“媽咪我要peepee——”車裡突然響起了Bella的聲音,脆生脆氣。
“放手!放手!”胳膊被他拽的生疼,孩子在喊她,碧荷掙扎了幾下,男人胸膛起伏了幾下,最終還是鬆開了她的胳膊。碧荷站直了身體,看了看身邊面無表情的男人,又看了看打開的車門。
男人沉著臉站在一旁,一動不動,似乎根本沒有搭理孩子的意思。
不管就不管。
碧荷看了他一眼,自己走向了車子,打開了後備箱,她俯身去提嬰兒推車——這個是德國的牌子,質量優良——怎麼那麼重?碧荷咬牙用力一提,嬰兒車挪動了一下,竟然還沒有提起來。
碧荷又側身看了看前方,男人還站在那裡,人高馬大,沉著臉一聲不吭,沒有過來的意思。
碧荷嘟嘟嘴,也來了氣,一下子把後備箱關上了。
不管就不管。她才不喊他幫忙。
碧荷繞到了後排,先把清平解開放在了地上。小傢伙三四歲,長著一對長腿,一恢復自由就馬上自己跑開了。碧荷一邊招呼他一邊又把Bella放了下來,等她繞回另一邊抱起老三的時候,老大老二已經小手牽小手,跑出去了七八米遠。
側門門口還有男人走進屋裡的背影。
“回來都回來!”
車門也來不及關,也沒人來幫忙,碧荷心裡也來了火。她抱著老三追了過去,終於趕在兩隻神獸上亭子鬧騰之前攔住了兩個準備自由飛翔的小傢伙。
右手抱著老小,左手把老大老二的小手手都一起抓住,三個孩子的媽媽艱難的拖著這三隻神獸進了屋。
客廳里也沒有男人的蹤影——二樓轉角有一抹白襯衫閃過。
遲了一步的傭人這才剛剛迎了上來。
照顧完Bella上廁所,又給幾個孩子安排好傭人,等碧荷終於把這三隻都安頓好,後背已經出了一層薄汗。她看了看樓梯,上了樓。
林致遠又發什麼神經?
卧室的門緊緊的關著。
擰了擰門鎖,開了。
卧室的小廳里沒人,儲酒櫃,書房,衣帽間——碧荷慢慢走進去,卧室的窗戶前看見了男人穿著白襯衫抽煙的沉默背影。
說不上是鬆了一口氣,還是讓人提起了一口氣。
“你今天又發什麼神經?”把包包一丟,碧荷坐在了梳妝桌前。
明明上午都好好的。剛剛這個人還故意不幫她帶孩子——別以為她就不會發火,她也是有脾氣的。
不慣他這個臭脾性兒。
夏威夷(5.反省)43000~
5.
卧室一片寧靜,沒人回答。
碧荷側過頭,看見了男人站在窗戶前抽煙的背影。
卧室明亮,裝修格調,他一身白襯衫,陽光撒落他的身上。背影那麼的修長,煙霧在指尖瀰漫。
就像一幅畫。
好看是好看——可是現在,就連他的背影,好像都散發著一股拒絕和疏離的味道。
突然又覺得那麼遙遠。
就好像回到了五六年前,那時候的他,生活在她望不見也不知道的地方,根本不存在在她的生活里。
有病。
低頭拿起口紅,碧荷鼻子一酸,視線突然就變得模糊。剛剛還好好的,他突然就發火——連孩子都不喜歡了。他其實是根本不想去她娘家吧?
不去就不去,碧荷抽抽鼻子,低頭嘟嘴擰著口紅,好像誰稀罕他去似的。
以後她自己一個人回去。
“梁碧荷你反省好了沒有?”
有過了一會兒,窗邊傳來男人的問話,語氣冷硬。
都抽完了一隻煙,梁碧荷還不過來自我檢討——男人沉著臉,在窗沿邊一點點的慢慢摁滅了煙頭。
以前只要他臉一板,她就會過來——小心翼翼的圍著他,看他的臉色,討好他。
他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窗沿上被摁出了一團黑色的印記——她是他的太太——心裡又是一痛,她怎麼可以這麼大度?
這麼亂說話?
“像你姐夫這樣的。”
牙齒一咬,男人臉色一沉,拳頭驀地一捏。
像他這樣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