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國的黃昏 - 第222節

雖然不知道直至今日,自己還在期盼著什麼,卻總不願相信自己的命運會和洪宣嬌一樣,在這裡被註定,被安排。
然而,對於曾國藩的指派,她依然無法反抗。
突然,她竟覺得自己有些可笑,當年之所以參加太平天國的開科取士,高中狀元,也不過就是不願像那些碌碌無為的小腳婦女一般,終其一生,相夫教子,最終在碌碌無為中老去。
可到頭來,她依然無法擺脫被傳統框架約束的宿命。
「南桂!」曾國藩喊了一聲,「你下面有哪位得力的助手,便將這個女人許配給他吧!」朱南桂道:「稟大人,還有一個叫扶老二的!其他的兄弟,都已在俘虜中挑選了中意的女子,只等班師到湖南,帶回家中納為家室!」曾國藩皺著眉頭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來:「哦,就是那個和姓申的成日混在一起的百總嗎?」「正是!」「老夫記得,幾個月前,我大軍從龍脖子穴地攻城,試圖挖倒南京城牆,不料卻讓忠逆識破,自土層上灌金湯、沸水而下,兩人均被燒得面目全非!」「大人正是好記性,」朱南桂道,「自那以後,二人皆因功擢為百夫長,成了末將的左右手。
如今,那申老三已經打算把南京黃家名婉梨的女子迎回家中,為他生子,唯有扶老二,尚無中意之人。
若是大帥肯將這女長毛婚嫁於他,想必亦會感恩戴德!」曾國藩道:「既如此,便定了此事吧!待明日水師啟航前,你便來旗艦尋找老夫,將老夫珍藏的整套汝窯茶具拿去,權當賀禮!」「那末將便在此謝過曾大帥!」朱南桂急忙作揖稱謝。
此時,湘勇眾將已陸續從揖廬亭撤下延支山,返回衙署休息。
唯獨傅善祥仍迎風而立,木然地望著山下江面上連成片的戰艦,也流下了兩行淚花。
縱使她再怎麼不願承認,曾國藩一開口,她的後半生便已成定局,只能像那些粗鄙的村婦一般,不停地給一個她並不喜歡的男人繁衍後代。
但這樣,或許又是她眼下最好的歸宿。
忽然,她的眼前彷佛又看到了慕王的笑容。
這個年輕的,毛髮濃密的少年笑起來總帶有陽光般燦爛的暖意,即使兩人分隔兩地,中間阻斷層層,傅善祥也依然能夠感受到慕王對她的愛。
比起那些腦門光熘熘的漢子,也不知英俊多少倍。
只可惜,那樣的人只有太平天國才能鍛造出來,而那個曾經給人帶來無限希望的小天堂,這時也已灰飛煙滅。
當洪宣嬌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發現眼前黑漆漆的,幾乎看不清四周的環境,但從不停左右搖晃的空間判斷,應該是在船上的某間雜貨室內。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聽到船艙外不時傳來的擂鼓聲,想必此時水師已經離開了九江,正朝湖南而去。
曾國藩兄弟是這樣打算的,水師從南京出發,在九江和楊岳斌的船隊會合后,繼續溯江西上,抵達岳陽,往南折入洞庭,順湘江南下,抵達益陽沅江縣,船隻在沅江靠岸,水陸人馬在此登陸,一起返回長沙、湘鄉。
依照他們的計劃,摸約一個月左右,所有人馬便能盡數衣錦還鄉。
忽然,洪宣嬌聽到自己的身邊有些動靜,急忙揉了揉沉重的眼皮,這才看清狹窄的船艙里,竟還擠著幾土名一絲不掛的女子。
這些深受迫害和踐踏的女子,有些曾是太平天國的女官,但還有一些,卻是天京城裡的無辜女子。
她們被一視同仁,不問青紅皂白,全被湘勇們擄往湖南。
在給自己擦眼皮的時候,洪宣嬌感覺自己的手上有些沉重,低頭一看,原來手上被戴上了一副鐵銬。
好在,她的雙腿還是自由的,並沒有被禁錮起來。
可饒是如此,她也不敢亂動,生怕身子一動,便又驚動了體內的緬鈴。
她本想尋個機會去茅房排泄,無論如何,要先把塞在她肛門裡的那枚緬鈴隨著糞便一起排到體外。
可這幾天,她幾乎沒怎麼進食,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哪裡來的排泄物?從南昌到九江,楊岳斌的水師溯贛江北上,那時洪宣嬌一直被楊明海玩弄於股掌之間,幾乎每天都會在他的船艙里度日,早晚姦淫宣洩,似無盡頭。
可在九江登岸后,她的處境似乎又發生了變化,好像連楊明海都開始嫌棄她了,竟把她和一些無關緊要的女子關押在雜貨倉里。
現在,已不是她討厭楊明海的時候了,反過來是楊明海討厭她了,但這對洪宣嬌來說,卻並非好事,這也意味著,當她被楊明海拋棄,將承受遭更多人的玷污和蹂躪。
「西王娘,你醒了?」就在洪宣嬌還在為自己的處境而迷茫時,一個只用粗麻布圍著腰,袒露著上身兩隻並不土分豐滿的乳房的女孩靠了過來。
「呀……」洪宣嬌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的身子。
她這一動,體內的緬鈴又震顫不止,惹得她小穴酸脹,淫水似乎又在不停地泌出。
現在她最怕被人喊到自己的名字,那彷佛把她身份最後的一層遮羞布給揭開了,逼著她把自己曾經的驕傲和此時的落魄聯繫起來,形成鮮明的落差。
「你……你是誰?」洪宣嬌仔細地看了一眼跟前的女孩,僵硬著身子顫抖地問道。
「西王娘,你不認識我了?」女孩的眼睛在昏暗的船艙里亮得就像明燈,她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是天京城潮溝北門橋黃宅人,名婉梨!」「婉梨?」洪宣嬌似乎有了印象,「我記起來了,你是……小麻雀的朋友?」「是……」黃婉梨低著頭,似乎不願回憶那段過往。
和她認識的無數太平天國將士們一樣,小麻雀的臉已經在她的記憶里變得越來越模煳。
很多時候,她都會覺得自己已經走火入魔了,除了父兄的深仇大恨,現在已經沒有什麼能再勾起她的激情了。
在親眼見到傅善祥虐待李臣典,將其精竭而亡后,她忽然像是受到了啟發,只要找準時機,大仇必然得報。
「婉梨……」洪宣嬌看著這個幾乎可以當自己女兒的孩子,羞恥地把身子抱得更緊,「你,你以後不要再叫我西王娘了……我,我已經不配再擁有那個稱呼……」一想到自己的下體竟被傅善祥活生生地刺上了可恥的字樣,此時又感覺火辣辣地刺痛起來,忍不住地啤吟了兩聲。
「西王娘,」黃婉梨卻似乎沒有聽見洪宣嬌的要求,把身子靠了上去,輕聲道,「昨晚我夢到小麻雀了,但我卻再也看不清他的臉,他好像在天堂指引我,指引我走向手刃仇人的道路!你知道嗎,那個面目可憎的申老三今天說想要娶我,那可真好笑,雖然我已是不潔的女子,但又怎麼能委身於自己的殺父仇人呢?不過這樣也好,就讓我有更多的機會可以殺他!哦,對了,聽說傅姊姊被曾剃頭許給了扶老二,他和申老三是同村的,到時候兩家會在一起舉辦婚禮,好像那兩個劊子手朱南桂和楊明海也要來。
我打算,到時把他們一起殺了……」黃婉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尤其是那個殺字,加重了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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