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鴻章的眼睛並不大,卻炯炯有神,透露出一道比天王還凌厲的目光。
他似乎早就猜到了這時有人回來拜見他,早早地就坐在了大帳里等候。
「叫他們進來!」不等李鴻章開口,程學啟已經揣摩透了他上級的意思。
郜永寬、汪安鈞等人進來了,穿著太平軍的團龍褂袍,兩束頭髮垂在胸前,身上染滿了血跡,看起來剛才的一場血戰,他們也參加了。
程學啟看到他們的裝束,不禁有些動心。
想當年,他要是沒有背叛太平軍,現在也該是在諸王之列了吧? 「見過李大帥!」長毛眾王一進帳,就對李鴻章行禮。
李鴻章說:「你們這次來,是想媾和獻城投降一事吧?」「正,正是!」郜永寬只覺得投降兩個字有些刺耳,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也只能忍了。
「蘇州城指日可破,你們這些人的性命,也不過是線上的螞蚱,多活幾天的事而已。
本帥為什麼要用你們本就被我操控在手的命來換取蘇州城呢?」李鴻章並不買八王的賬。
「呃……」汪安鈞有些犯難,道,「不知大帥是否還有其他要求?」「殺了長毛偽忠王李秀成,拿他的首級來換你們八人的性命可否?」「這個……不瞞大帥說,有些難辦!」郜永寬道,「忠王到天京……啊,不,是金陵勤王去了,現在不在蘇州城裡。
我們幾個人,有心無力!」「那麼你們現在帶頭的人是誰?」「慕王譚紹光!」李鴻章道:「那好,就用譚紹光的人頭來換你們的命,怎麼樣?」「這……」郜永寬和汪安鈞等人以為只要獻城投降就了事了,卻沒想到心狠手辣的李鴻章居然還要他們向自己的同袍下手。
「兄弟們,」程學啟開口了,他走到郜永寬和汪安鈞的身邊,拍了拍他們的肩膀說,「你們看看我,自從投了李大帥之後,平步青雲,現在已經是開字營統領了。
你們這幾個人的能力,遠在我之上,當時候在清廷混個總督、巡撫當,絲毫不在話下。
如今天京告危,就算李秀成也救不了了,你們何必為洪秀全殉節呢,誤了一世功名?」郜永寬等人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放心:「可是,若我們殺了譚紹光,到時候成了任人宰割的魚肉,我們憑什麼相信,李大帥不會拿我們開刀?」李鴻章說:「難道你們現在還有選擇的機會嗎?」八王面面相覷。
戈登道:「親愛的太平天國兄弟,我們都是信奉上帝為真主的。
一直幫你們打仗的呤唎也是我的好朋友,我為李大帥向你們擔保,如果淮軍進城,動你們一根汗毛,你們就來唯我是問!」郜永寬還是沒辦法裁決,轉頭目視汪安鈞等人。
但見汪安鈞點了點頭,郜永寬這才道:「好!那就這麼說定了!等到時機成熟,我們一定獻上譚紹光的人頭來!」 2021年7月8日4、戰場和春闈尊王劉慶漢坐在涼棚下,茗著雨花茶。
今天他很閑,閑得都快憋出屎來了,只能看著太平門外的女兵們赤著腳在田裡勞作。
這是李秀成交代給他的任務,聽說湘勇霆字營和吉字營已經渡過長江,隨時準備攻打天京。
天京城外,有良田千畝,一旦收成,至少可以抵城裡軍民幾個月的糧餉。
所以,他奉命保護女營的將士們耕種。
天國雖有女營制,但定都以後,一般都不怎麼上戰場,總是做一些後勤,這其中也包括種田。
只不過最近,因為形勢吃緊,女兵們這才被洪宣嬌推到了城頭上,重操兵戈。
但是城外的良田,還是要有人打理。
劉慶漢是個粗人,根本品不出雨花茶的清香,他裝模作樣地喝著,不過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比別人更有品味一點而已。
前幾天,忠二殿下去了句容,籌集了幾千石糧草,但是途中被湘勇給劫了,為此李容發還遭到了李秀成的一頓斥罵。
現在,外援不濟,天京城想要守下去,只能依靠城郊的良田了。
劉慶漢其實想要替代黃金愛去守太平門,但是李秀成沒有答應,讓他來保護女營的耕種。
而且,還給了他五千人馬,幾乎把整個半個天京城裡能用的士卒都派出來了,只為了保護他們的生計。
劉慶漢轉頭看看身後的山坡,麾下的士兵們都躺在草地上曬太陽。
久違的陽光,讓濕噠噠的天京終於變得王燥起來。
他放眼往前望去,薺麥青青,女兵們婀娜的身姿穿梭在齊腰高的田壟里。
她們都赤著腳,露出雪白光嫩的小腿,踩在深深的泥潭裡,互相嬉戲。
如果不是印子山後面傳來的隱隱炮聲,劉慶漢一定會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土多年前,自己在廣西種田時的光景。
西王娘洪宣嬌也和女兵們一起下田了,赤著腳在察看著稻麥的長勢。
李秀成總是說,洪姓人之中,最清醒的人就要算西王娘了。
不僅是他這麼覺得,天王其實也是這麼覺得的。
如果她不是女人,很有可能讓她承襲天王之位。
至少,也不會比王王更低。
洪宣嬌雖然已經將近四土,而且生過兩個孩子,但是身材已經前凸后翹,令每個男人都垂涎欲滴。
天國一文一武兩位女將,都是能讓所有男人都為之瘋狂的存在。
劉慶漢當然也想擁有這樣的女人,但是他知道,即便自己已經位列王爵,但還是不敢有此奢望。
田間,有女子在唱歌。
吳言儂語,聽得劉慶漢的骨頭都快化了。
他看著陽光下的美景,雖然沒有喝酒,卻已經有些醉了。
突然,一聲尖銳的呼嘯從天而降,冒著火光的炮子像流星一樣落在田間,掀起了幾張高的泥浪。
泥浪中,女兵們嬌白的身子在翻滾,被無形的巨力撕成碎片,血肉橫飛。
田園畫里,忽然闖進了這個不協調的音符,就像一幅已經完成的作品上,被人無情地潑墨了。
劉慶漢頓時丟下茶杯,大喊道:「小心清妖!」霆字營和吉字營已經打到了太平門下。
而且,他們想要搶佔天京城郊的良田。
躺在山坡上曬太陽的士兵們也一骨碌站了起來,抄起鳥槍在手。
山坡後面,殺出一隊人馬,穿著藍色的褂子,頭上裹著藍巾,衝到田邊,對著田裡的女兵就是一通亂射。
許多人都倒下了。
活下來的人都在抱頭逃命,亂成一團。
洪宣嬌大呼:「姐妹們,不要慌,快列成陣型,保護良田!」女兵們雖然在耕種,但也帶了火器。
幾土名女兵已經在田壟邊列成一排,手中的鳥槍零零散散地射了一輪,把湘勇們也擊倒了幾個。
劉慶漢道:「兄弟們,快保護西王娘!」裹著紅巾的太平軍迅速穿過田壟,還沒排好隊形,已經向湘勇射出了一排子彈。
湘勇絕非是小股騷擾,他們好像對太平門外的良田已經勢在必得。
就在每個人放空了手中的鳥槍之後,瘋狂地吶喊著,舉刀殺進了太平軍的戰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