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齊國侯府眾人是如何做著佔盡便宜的美夢,單說謝知方這邊,自打和姐姐通過口風,便暗中籌謀布置起來。
若按姐姐的意思,將婚事悄悄退了,齊清程那廝肯不肯放過嘴邊的肥肉暫且不提,單兩邊的長輩,便不好應付。
不說出個正當理由,別人難免覺得是他們謝家眼高於頂,抑或惡意猜測姐姐是否有什麼隱疾,於名聲大有妨礙。
可若將齊清程做下的齷齪事體攤在明面上,不止齊國侯府顏面無光,就連謝知真,也難免被那些個羨慕嫉妒她的世家小姐們暗中恥笑。
還沒進門,夫君便離心至此,是多光彩的事么?
世道總是對女子更苛刻些,由不得他不謹言慎行,深思熟慮。
因此,這退婚之事,不能由他們謝家開口,須得讓齊國侯府親自央求。
錯處也得由齊清程一力擔當,若是敢濺半點兒泥星子到姐姐身上,他就心疼死了。
思來想去,謝知方來了一招禍水東引,將寧王殿下一母同胞的嫡親妹妹——生性驕橫跋扈的樂安公主,定為倒霉的替罪羊。
細究前塵,這樂安公主還和他結過一段孽緣。
他前世里位極人臣之後,仗著自己比別人聰明,極愛賣弄才學,更自詡天文地理,無一不精,好死不死和女扮男裝的樂安公主在才子宴上打過擂台,殺得對方鎩羽而歸,更殺出了一個大麻煩。
樂安公主正值韶華,有沉魚落雁之貌,又是陛下和麗貴妃的掌上明珠,想要求娶她的勛貴簪纓猶如過江之鯽,可她全不放在眼裡,卻對謝知方這個才貌雙全、文武兼濟的長安新貴情根深種。
彼時的謝知方,躊躇滿志,野心勃勃,又好往花街柳巷裡去,哪裡有心思迎一位姑奶奶供在家裡?當即避之唯恐不及,硬頂著抗旨不遵的罪過,死咬著牙,也沒肯答應這樁婚事。
自那以後,樂安公主便對他因愛生恨,聽說時常在宮殿里扎小人、念惡咒,又對長安諸位名門淑女放出狠話,勒令她們不許與他結親,頗有種想讓他孤獨一生的架勢。
謝知方樂得自在,照舊在寧王殿下跟前效力,順風順水,顯赫一時。
一邊是外表與談吐頗具欺騙性的花心公子,一邊是滿心想尋個天下第一才子做夫君的刁蠻公主,堪稱絕世怨偶。
謝知方做媒做上了癮,自覺這兩個人實在不能更配,忙不迭做局,引二人入彀。
不日,宮中放出風聲,言說太子殿下將親自開設才子宴,請翰林鴻儒講學,邀長安才子赴宴,考吟詩作賦,論諸子百家,席間表現優異者,不僅可獲得太子殿下賞賜的寶物,更有機會被他引薦給陛下,從此一步登天。
齊清程將來是要襲爵的,因此並不將功名恩寵放在心上,再加上這陣子柳蓮兒的身子一直不大爽利,因此本不待去。
不承想,疏遠多日的謝知方竟親自來邀,更是主動放下身段,說什麼之前逼迫他驅逐通房之事,是自己鑽了牛角尖,請他不要放在心上。
看在謝知真的面子上,齊清程自然冰釋前嫌,和謝知方重歸於好,攜手同行。
太子與寧王殿下分屬兩派,樂安公主必然向著嫡親的胞兄,因此雖然對這才子宴心癢難耐,卻不好露面,只教身邊服侍的宮女們頻繁走動,通報盛況。
她戴著滿頭金玉,穿著華麗宮裝,站在廊下心不在焉地賞菊,聽宮女小桃來報:“公主,那齊國侯府的齊公子,果真學富五車,才高八斗,不止對出了梁老先生出的千古絕對,在隨後的辯論賽中,更將一眾學子辯得啞口無言。”
樂安公主耳朵動了動,卻不大相信,問道:“這世上真有這般才學出眾之人?怎麼我從未聽母妃和哥哥提起過?小蹄子,你該不會是誆我的罷?”
小桃掩口笑道:“公主有所不知,齊國侯府的大姑娘和那位自幼便定了婚約,跟咱們原不是一路人。因此上,任他如何博古通今,滿腹經綸,也入不了咱們娘娘的法眼,自然無人和公主說起。”
“你這麼說,我倒真有些好奇了。”樂安公主眼珠子轉了轉,命身邊服侍的小太監去取乾淨的太監服,將釵環卸下,喬裝打扮一番,打算照舊從牆頭躍下,去驗一驗這位齊公子到底有沒有真才實學。
小桃等人因著這位祖宗的肆意妄行吃過不少瓜落,挨過不少板子,這會兒哪裡肯放?在梯子底下死死拽著公主殿下的靴子,哀求她下來。
樂安公主被拉扯得惱了,抬腳狠狠踹向嬌嫩的手,罵道:“吃裡扒外的狗奴才,還不快放手?惹急了我,不等母妃過問,便先砍了你們的胳膊!”
眾人懼怕地鬆開手,樂安公主半邊兒身子吊在外面,冷不防重心前傾,一頭往牆外栽了下去!
卻說謝知方正拉著齊清程在殿外的宮道上亂逛,笑嘻嘻地恭維了他好些句,直說得齊清程面色赧然,連道不敢。
“方才那個對子,若不是你提示我,我也答不上來。”齊清程想起太子殿下目光中流露出的欣賞,頗為感念謝知方出手相助,又有些疑惑,“明堂,你的才學並不亞於我,方才為何自己不答?”
謝知方一味里和他打哈哈:“志不在此,志不在此。”
開玩笑,他對那位姑奶奶可沒半點兒興趣!
正說著,他眼尖地看見樂安公主出現在牆頭。
也是老天幫忙,公主花容失色地從高牆上跌下,他故作無意地撞了齊清程一把,正好讓對方墊在了公主身下。
一對少年少女迭在一處,肩挨著肩,腿挨著腿。
樂安公主半撐著坐起,長發從帽子里滑落,披瀉滿肩,和身下溫文爾雅的俊公子對視一眼,臉“唰”的紅了。
她生得還不錯,也就比謝知真差個兩叄分,不說話不罵人的時候,倒真有幾分絕世佳人的風姿,身段也前凸后翹,很說得過去,齊清程的神色不由溫柔了些許,小心將她扶起,柔聲問她是哪個宮裡的宮女,又體貼地提醒她快些回去,不要在外面貪玩闖禍,免得挨罵。
眼看兩人你一搭我一搭相談甚歡,謝知方功成身退,悄無聲息地折進小路,往宮外去了。
過得四五日,宮裡降下聖旨,招齊清程為駙馬,尚樂安公主,責令年底完婚。
聽完聖旨的齊家眾人有如一道驚雷砸在顱頂,面面相覷,驚疑不定。
而肚子已經微微凸起的柳蓮兒,則直接昏厥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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