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不甜,甚至有些犯噁心。
齊清程見謝知方神色不豫,低斥了淡煙一句,令小廝出去之後,對他做了個揖,玉面泛出薄紅:“謝兄弟莫怪,我也不想收別的女子入房,實在是母命難違……”
事實上,他觀摩那些春宮畫冊的時候,滿腦子想的都是謝知真的一顰一笑、風流裊娜,和那兩個只能算得上端正的女子行房時,心裡也泛起淡淡的愧疚。
可世家子弟皆是如此,他若特立獨行,不僅會惹祖母、母親傷心,說不得還會令她們遷怒於未過門的妻子,認為他被謝知真迷走了心魂,竟敢大逆不道地忤逆長輩,往後給她許多臉色看。
他這也是為了她好。
冰碗被因惱怒而火熱的手掌暖透,“啪嗒啪嗒”往下滴水。
謝知方將碗重重摜在桌上,橫眉怒對,說話的語氣也刻薄起來:“夜馭兩女,左右逢源,齊兄真是好生辛苦!我們這蓬門蓽戶,怎麼裝得下您這麼風流倜儻的神君?還請快些回去罷!”
齊清程眼裡的未來內弟,一直是未語先笑的好脾氣,就算偶爾跳脫了些,在他和一眾長輩面前,也是從來不會犯渾的,因此被他這副模樣打了個措手不及。
一張俊臉紅一陣白一陣,他也是眾星捧月般長大的,有心甩手便走,又怕謝知方在未婚妻面前添油加醋地告上一狀,徒生誤會,遂強忍著氣站住,好一會兒才斟酌著措辭,和謝知方好好解釋。
“我知你一心向著你姐姐,因故對我有氣,可你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咱們這樣的家族,有幾個是能隨心所欲的?不提遠的,許尚書家的二公子,今年不過十叄歲,後院里便收了叄四個通房,都是他繼母塞過去的,別人不說他荒唐,反而要誇他繼母賢明;何侍郎家的玉哥兒,和身邊的丫鬟有了些首尾,那丫鬟直到肚子大起來,兜攬不住才哭求到長輩們面前,教他母親一碗墮胎藥餵了下去,遠遠打發到莊子上……這些消息你比我靈通,我只問你,我可算是其中行事出格、貪淫無度的急先鋒?”齊清程耐著性子娓娓道來。
其實,不必他說,謝知方也明白,在如今這世道,求一身心皆乾乾淨淨的如意郎君,實比登天還難。
可他還是為姐姐抱屈。
單是想想齊清程摸過其他女子的臟手,要狎昵地撫摸姐姐無瑕雪凈的肌膚,他捅過其它牝戶的腥污陽具,要在姐姐馥郁香軟的女兒鄉里肆意行兇,謝知方便覺得快要嘔血。
臟,臟死了!
臟到他恨不得取一大把皂角,一根絲瓜瓤,將齊清程按倒在這廳堂之上,就地把他上上下下里裡外外洗刷過一遍,直至身軀透出血色,方能稍解心頭之恨。
可他能這般任性嗎?
不能。
這樁婚事在自己的一力促成之下,兩情相悅,皆大歡喜,已成板上釘釘之事,這會兒驟然反悔,長輩那邊不好交待倒也罷了,他卻不知該如何去面對姐姐驚詫傷心的模樣。
哪個女兒家即將嫁給意中人時不是滿心歡喜?他重生之後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姐姐高興,若是弄巧成拙,打碎了她的芳心,耽誤了她的終身,豈不是更加對不住她?
更何況,齊清程方才的辯白,也不是全無道理。
棄了這一個,他也不敢打包票,下一個人選能夠在婚前乾乾淨淨,不收通房,不沾丫鬟。
說不定對方的所作所為會比齊清程更甚。
事到如今,謝知方卻如同被架在火堆之上,上不上下不下,分外難熬。
他臉色無比難看地沉默了半晌,方才開口道:“既如此,我只問你一句,待大婚之後,你打算如何安置那兩名通房?”
通房不比姨娘,身份尷尬,並不敢如何放肆,若是看不順眼,叫人牙子來發賣了便是,他卻不知齊清程有沒有抬舉她們的意圖。
齊清程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的表情,溫聲答:“成親之後,我院子里所有的事務,自然要交給你姐姐處理,她是打是罰,我皆無二話。”
他心裡卻道,謝知真溫婉賢良,必不是那等容不得人的,往後自可妻妾和樂,如今這般表態,權當是哄有些任性的孩子高興罷了。
謝知方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刺了一句:“你倒打的好算盤,指望我姐姐做惡人。醜話說在前面,我姐姐若是在你家受一丁點兒委屈,我可不管他是天王老子,還是烏龜王八,揪出來好不好的先打個半死,再做計較。”
齊清程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卻還是遷就著哄了哄他,又說了許多好聽話,央他不要將通房之事告知謝知真,承諾大婚之前,必想辦法將兩名女子打發出府,不令新婚妻子礙眼。
慪了一肚子的氣,謝知方連晚飯也沒胃口吃,頗有些失魂落魄地從前院一直走到姐姐房裡,四肢攤開,躺在玉簟之上懶待動彈。
不多時,謝知真款款走來,拈了顆井水裡湃過的紫水晶葡萄,喂到弟弟嘴裡,笑吟吟道:“今日這是怎麼了?可是沾了暑熱?”說著隔著帕子摸了摸他的額頭。
謝知方就勢將帕子扯過,蒙在臉上,悶悶地道:“先生廢話恁多,聽得我頭昏腦漲。姐姐,我借你這裡睡會子,你陪陪我。”
謝知真也就不再擾他,喚丫鬟取團扇過來,有一搭沒一搭地給他扇風送涼,又做手勢命下人往冰鑒里多放些冰。
薄紗裁就的衣袖中暗香浮動,是最乾淨的睡蓮香氣,他隔著帕子,瞥見一段雪白纖細的皓腕,心裡越發難過,抬手捉了,貼在臉側。
謝知真遷就著微伏下身子,殷紅如血的玉墜從領間落下,在他眼前輕晃。
她笑問:“到底是怎麼了?阿堂,有什麼話不能跟姐姐說?”
是啊,有什麼話不能告訴她呢?
可這件事,真的不行。
他惱恨齊清程不乾不淨,更氣自己識人不清。
“姐姐,對收通房這件事,你怎麼看?”這句話神不知鬼不覺從嘴邊溜了出來。
謝知真怔了怔,喃喃道:“什麼?”
“林煊母親張羅著要給他納兩個通房,他煩得要死,過來找我抱怨。”謝知方生恐姐姐生疑,連忙搬出背鍋專用道具,“我聽說世家之中,安排通房知曉男女之事甚為常見,所以想來問問姐姐,過個一二年,你也會為我如此布置嗎?”
這一瞬,他甚至希望從她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如此,也就說明了姐姐對通房之事沒有那麼強烈的惡感,一切是他反應過度。
可謝知真想了一會兒,卻微微搖了搖頭。
“為什麼?”謝知方半撐起身子問道,因為動作太過急切,和姐姐幾乎臉挨著臉,也因此看清了她臉上滑膩的肌膚和細細的絨毛。
都說燈下看美人,古人誠不欺我,這個昏暗晦昧的角度看過去,姐姐美得勾魂奪魄,令他呼吸都有些不暢。
“到時候我已經嫁為人婦,這種事情應該是母親為你張羅。”謝知真也意識到和他挨得太近,微微往後挪了挪,“你既問我的意思,我是不主張的。”
“凡是女子,無論貴賤,都期盼能尋一位全心全意待自己好的良人。你收了通房,卻無法給她們上得了檯面的身份,天長日久,難免由愛敬生出憤懣、嫉妒之心,因此引出許多波折,傷人傷己。”少女的臉上浮現出幾分傷懷與憐憫,看起來倒有些像救苦救難的白玉觀音,“更不用提你往後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滿懷歡欣地嫁進門來,想要履行為人妻為人媳的職責,相夫教子,孝敬翁婆,卻被兜頭潑了一盆冰水,還有禮教賢德壓著她不得不打落牙齒和血吞,強撐笑臉接受和別人分享夫君的事實,時間久了,怎麼不積鬱於心?”
“論理,姐姐不該管得太寬,可我還是希望你後院里乾乾淨淨,和弟妹舉案齊眉,殊無嫌隙。”謝知真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勸說道。
聽完姐姐的肺腑之言,謝知方的心口梗得越發厲害。
他悶悶地應了一聲,推說睏倦,轉身面向帳內,雙目怔怔地望著芙蓉色鑲金邊的寶相花,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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