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到神殿南門外的停車場,愛勒貝拉即刻被一股熟悉而凜冽的氣息所侵擾,以致從手指到腳尖,都開始微微戰慄起來。不是因為冷,而是身體對恐懼的本能反應。
別緊張,這裡很安全。她沉下心來,不動神色地朝緊貼著大腿外側的匕首探去。
萊茵哈特四天前被父親差遣去了東部省份萊昂魯特視察,她這才敢讓奧維爾離開首都,去幫她準備父親45歲壽辰的賀禮。
這份禮物太過特殊,必須讓絕對值得信任的人經手,而她目前能想到的,也只有奧維爾了。
這幾天來神殿的馬車都是用魔晶石驅動的,車夫對她來說也存在未知風險。而且身邊的僕從和侍女,近來在不知不覺中換了些新面孔,想必都是父親默許的。
現在的後宮中,隨處都是梅迪奇夫人的眼線,行事必須更加謹慎才行。
“公主。”還沒等她走到馬車旁,一個熟悉的聲音轟然炸響,驚得愛勒貝拉脊背一涼。她都不用回頭,就能聽出這是誰。
畢維斯邁開長腿,從不遠處一駕不帶任何標識的巨型黑色馬車中探出身來。走到她跟前,也不過是倏忽之間。
愛勒貝拉強作鎮定地迎上他凍湖般平靜的眼眸,冷聲開口道:“大公閣下,是來神殿祈福的嗎?”
“我來找你。”畢維斯倒是毫不掩飾自己的來意,嘴角上揚,算是他最溫和的表情。“前段時間寫過很多信,都沒有迴音,只能親自來一趟了。”
“閣下,沒有提前通報約見就貿然前來,實在失禮之至。恕不奉陪了。”
愛勒貝拉難掩怒意的小臉已經被冷風吹得有些發紅,她試圖繞開畢維斯,上車揚長而去,卻被一把攥住了胳膊,掙脫不動。
“放開,我喊人了。”愛勒貝拉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透出慌亂,無論她怎麼掰動那鐵鉗般的大手,始終紋絲不動。
這裡離神官們的辦公室不遠,只要大聲呼救,很快便會有人趕來。
“很抱歉,請給我幾分鐘時間好嗎?這裡冷,去我車上聊。”畢維斯突然湊近的高挺鼻樑讓本想開口叫人的愛勒貝拉瞬間噤聲。
他靠得太近了,帶著特有的凜冽寒氣和冷香,讓她不得不回憶起了一些令人臉熱的場景,心跳也隨之雜亂無章起來。
“我和你沒什麼可聊的。”愛勒貝拉用盡全力釘在地上,就是不肯跟他走,另一隻手已經開始朝襪帶上的匕首探去。
只要他敢對自己無禮,就毫不猶豫地刺下去。她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
“你討厭我嗎?為什麼?”畢維斯一向冰冷的目光突然變得柔軟又凄楚,那一瞬間,愛勒貝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冷血無情的男人,什麼時候露出過這副表情?
見她冷得有些瑟縮,畢維斯嘆息一聲,解下自己的大氅,將她牢牢裹住。這過分厚重的禦寒裝備中探出的粉嫩小臉,在深色裘皮的映襯下白得透明。
“如果我有任何冒犯的地方,可以告訴我嗎?雖然我有些遲鈍,但你直說的話,我也是能聽懂的。”他已經幾乎是在懇求了,這笨嘴拙舌的告白聽得愛勒貝拉心中一驚。
之前他們確實溝通很少,難道畢維斯表現出的冷漠疏離與不近人情,是緣於他在情感上的遲鈍嗎?
不過事到如今,再想這些也沒有意義了。
“閣下,我想您是誤會了。”愛勒貝拉仰起的絕美小臉上,滿是純真無暇的懵懂。“我們之間並無任何牽扯,我也沒必要討厭您。至於那些信。”
說到這裡,畢維斯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他顯然在極力掩飾著情緒的波動。
“為了避嫌,我向來是不會親自查閱宮外來信的,請您今後不要再寄了。”
“對了,今天這次偶遇,我會當作沒發生過,也不希望以後再發生類似的事件。否則,我可能真的要開始討厭您了呢。”
看著這張花蕊般姣妍的小臉,從嫣紅小嘴裡蹦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柄利刃直刺入畢維斯的心臟。此時即便是鐵石心腸,也能感受到胸腔內劇烈的絞痛意味著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