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真太子騙作外室后(古言) - 彼此利用

次日皇帝上朝,言官在朝堂之上紛紛進諫,個個慷慨陳詞。
“陛下,歸穆帝姬行為放縱,豢養男寵,實在有失體統!”
“陛下,歸穆帝姬尚且年幼,此等做派,大有夏姬之風,有損天家顏面!”
“陛下,若不嚴加管束,茲事體大……”
參奏的摺子一個接一個,皇帝多番駁回摺子,言官們便愈發強硬,不斷進諫。
此事不知怎得也一夜之間傳遍民間。
這位剛剛迎回宮中的歸穆帝姬還未贏得半點仁德的名聲,便在百姓心中變作荒淫放蕩的形象,人們私下對她的風流事引論紛紛,多加揣測。
明光殿內,冷栩站在檐下聽那迅疾刺耳的雨聲,眺望遠方,宮殿外雨蒙蒙的一片,瞧著灰敗極了,而殿中光輝燦爛的掐絲琺琅玉石牡丹也冷落幾分。
現下皇帝被言官纏身,雖未召見訓斥她,卻命太監前來傳口諭,不許她出宮,這便是禁足了。
她早該知道,這便是宋橫雨送來的大禮。
冷栩從溥星旁敲側擊,日前殷勤不已的溥星,這時卻是避而不見,只叫太監前來傳話:“殿下此事極為棘手,臣恐也難以周旋。”
她何等聰明,很快明白了溥星打的算盤,想等著她山窮水盡之時,再獅子大開口地開出條件。
站隊,抉擇,交易,而後依附其中勢力。
冷栩自然不甘,她初次面對這樣的權力鬥爭,難免自亂陣腳,卻也不願自投羅網。
她甚至不想聽溥星怎樣獅子大開口,便歇了心思,如常赴桂殿上課。
未曾想,許卻雲竟也稱病告假,連她的課業也就此推遲了。
冷栩在明光殿內安靜待了三日,待到筆下字跡越發潦草之時,她扔下筆,決意去昆華殿徑直拜見皇帝之時,孔風斂卻來了。
“參見殿下。”她今日還是尋常打扮,因著連日陰雨,裙裾上是連綿的水漬,手中捧著一隻微沾風雨的朱紅錦盒。
“知靜,你來了。”冷栩屏退宮人,命沉翩守在殿外,她掃開手邊梨花紙,坐在書桌旁,道:“我已被禁足五日了。”
“殿下,臣女有解。”孔風斂忽然規規矩矩地跪下道。
“你有解?”冷栩聽她的語氣,再看她這番姿態,一時便懂了。
她微微眯眼,開始審視起這個跪著的明艷少女,改了稱呼:“風斂,你算計本宮?”
最開始便是孔風斂不斷地向她送男寵,那處宅子也是孔府的地盤。
孔風斂並未低頭,身姿也挺拔,握著錦盒,從容道:“即便臣女不算計殿下,難道想算計殿下的人便會少了?”
冷栩啞然失笑:“哦?”
孔風斂不避不閃地同她對視,道:“不過此事,臣女卻稱不上算計殿下。”
“那些人可是你送過來的。”
“殿下貴為帝姬,便是挑幾個男寵也無傷大雅,但令這件事變得如此棘手的卻並非臣女。”
“對殿下虎視眈眈的人太多,臣女充其量不過是黃雀在後罷了”
冷栩笑了:“那你到底是何意?”
“臣女想與殿下做交易。”
冷栩起身走近她,語調冷淡:“做交易?你早就知道本宮會陷入這般境地,你卻說沒有算計本宮。”
“樹欲靜而風不止,殿下不會只此一次陷入困境,比起那些勢力,臣女這般無為,自然稱不上算計。”
“那你便是利用本宮了。”冷栩道。
孔風斂這次卻反問道:“難道殿下未曾利用臣女?”
“對殿下示好的人多如牛毛,但哪個又是不曾或不想利用殿下的?”
“臣女甘願被殿下利用,怎能不順勢利用殿下呢?殿下與我彼此利用,是最為穩固的關係。”
原來是她小看她了。
孔風斂一直知道,知道她的防備,知道她的利用。
冷栩對上那雙閃著明光的眼眸,孔風斂亦坦然地回望她。
“有意思。你想同本宮做什麼交易?”
“臣女願為殿下排憂解難,只要殿下一物。”孔風斂道。
“你要什麼?”
孔風斂輕聲道:“無相寺。”
冷栩皺起眉頭:“護國寺?你要護國寺做什麼?”
“母親生辰將至,臣女要寺中一人,將他送給我母親。”
冷栩不解道:“那你直接綁了那人便是,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孔風斂道:“無相寺自先皇后賜封后便成皇室重地,閑雜人等不得擅入。”
“但也不是沒有法子罷?”冷栩不以為然。
“是,可臣女喜歡一勞永逸,讓那人永無退路。”
她笑起來,來時路太長,侍女為她撐傘,風雨太大,依舊濕了鬢髮,她無窘態,倒似清水出芙蓉一般,愈發清艷,連字句中的殘忍之意也淡化許多。
冷栩盯著她的面容:“護國寺也不是說賞便能賞的。”
“臣女明白,所以臣女來與殿下做交易。”
“你又憑什麼認為本宮會同意?”
“殿下難道有別的選擇?”孔風斂明明白白道,“臣女不過要一座可有可無的佛寺,其他人覬覦的,可不是一座寺廟便能打發了的。”
“殿下如此聰明,自然知道如何抉擇。”
“你威脅本宮?”冷栩銳利地看向她,“本宮憑什麼信你?”
“若是臣女想威脅殿下,便不會這麼快亮出底牌,大可等殿下被他們逼得走投無路之時,再坐收漁翁之利。”
孔風斂始終微笑著,“殿下擁有很多,臣女擁有的卻是拜先皇后所賜,知遇之恩,孔府不曾忘。”
“殿下不信也罷,臣女只要那座寺。”
“知遇之恩?”冷栩重複了一遍:“恐是輕如鴻毛,你不也為了一座寺輕易算計本宮。”
孔風斂低頭看了一眼手中錦盒:“殿下莫怕,宮中權力鬥爭,臣女本不願涉足,臣女要那座寺,也只是為了令母親展顏。”
冷栩聽她一番話,良久不言,忽然卻道:“從一開始,你便是因著本宮的身份蓄意接近,對本宮示好罷?”
孔風斂大大方方道:“有誰不是因著殿下的身份才接近殿下呢?那日可是殿下選擇了臣女。”
當初入宮作帝姬伴讀候選,孔風斂看著那個輕易便令皇帝杖斃世子的帝姬,便知道對方和她是一種人。
同樣的睚眥必報,同樣的不擇手段。
她說得理所當然:“這世上,只有蠢人才會無緣無故對別人示好。”
冷栩笑起來。
是啊,世上只有蠢人才會無緣無故對別人示好。
她為乞丐時,可沒有人無緣無故待她好,給她送吃穿之物。
多得是避而遠之的人,也多得是路過還要踢一腳她身前破碗之人。
這世上可沒那麼多不求回報的蠢人。
“萬一你解不了本宮的困局呢?”冷栩饒有興味地問道。
“這世上並無萬全之策,臣女有七分把握便足矣。”
“若是本宮敗了呢?”冷栩微微轉頭,望向外頭瓢潑大雨,辨不清的天色,淅淅瀝瀝的雨聲,總是莫名讓人悵惘。
“敗便敗了,沒有人能永遠勝,殿下便是輸它一回,又有何妨?殿下不會永遠輸。”這道嗓音卻很清晰,並不沮喪,也並不狂傲,只是平穩地陳述著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冷栩回過頭來,總算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我還以為你會說我不會輸。”
“臣女應當這般說,可又覺得有些勉強。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殿下得先有輸的打算,贏的時候才會格外欣喜,不是嗎?”
“這個,送給殿下。”孔風斂將手中錦盒奉上。
冷栩有些遲疑地打開錦盒扣鎖,錦盒打開的瞬間,露出一把寒光凜凜的匕首。
驚雷乍響,雷電一閃,冷栩手一松,忍不住退後半分。
孔風斂卻拽住她的衣擺,制止她退後。
她一抬眼,對上孔風斂始終鎮靜的眼眸,像是在安撫,又似點撥:“殿下莫怕,殿下會需要它,殿下也需要習慣它。”
“日後生殺大權,悉歸殿下決斷,怎可畏懼區區一把匕首。”
“殿下,請。”
孔風斂不曾鬆手,她在等,執著地等冷栩拿起盒中匕首,卻並沒有以一種強迫的姿態。
風雨交加,跪直的少女有著常人難及的膽色與耐心,不似往常明媚無憂的懶散姿態,在這個雨夜顯露出世家名門養成的城府與謀略。
冷栩伸出手去,握住了那把冰冷的匕首,垂眸望向那雪白劍身映照的一雙眼眸,想起初見那日,孔風斂對杖殺之景視若無睹的倦怠,原是她早已見過太多血腥。
跪著的少女這才鬆開拽著冷栩裙裾的手,輕輕合上錦盒。
“知靜啊,起來吧。那座寺,本宮許你了。”
“說罷,解法是什麼?”
明光殿內燭火未熄,天卻在風雨中漸漸亮了。
(之前說過,需要再提醒一下,孔風斂和冷栩是同類,但稱不上朋友。她們就是彼此利用,互相防備又互相倚靠的惡女聯盟,她們屬於同黨或是同謀。因為狗血作者本人寫的惡女不相信任何感情,只相信自己。孔風斂和冷栩各有各的謀划,我覺得這種關係挺有意思的,微妙且帶勁。注意自行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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