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成欣然悶著頭不言聲,鼻息急促,手臂保持圈住他腰的姿勢不動。
“說話,”陳勉將她拉離自己的身體,盯住她,“我問你到底跟沒跟你男朋友分手。”
一離開他,成欣然的頭便歪垂著,眉心緊蹙。
陳勉見她眼下緋紅,很憋悶的樣子,趕緊把人扶站起來順氣。他將她頭髮撩到一邊,一下下捋她纖薄的背。
“是不是不舒服?”
成欣然唇線緊抿,額頭靠在他肩膀,碎發刮擦著他的脖頸和下巴,癢意紛至沓來。
酒勁兒上頭了,哪還顧得上什麼有沒有男朋友,她腦子裡全是漿糊。
他又問要不要喝點水,她搖頭,胃燒到噁心。
陳勉嘆氣,圈住她的肩把人摟緊,她比以前瘦好多,肩峰突出,肩膀上一點肉都沒有。
突然想起給她敬酒的那群人,一個兩個都算上,全他媽沒安好心,把人灌成這樣,明天開個鎚子機。
這時身後響起有零散腳步聲,緊接著有人叫他們。
“欣然?”
“陳醫生?”
“卧卧卧卧槽?”
開機飯散夥了,大家三三兩兩從餐廳的方向踱步到便利店買冰飲消酒,打眼就看著纏抱在一起的兩個人。
譚捷也喝得不少,這把酒全醒了,趕緊上前想把成欣然接過來:“抱歉啊兄弟,小成喝多了,給你添麻煩了。”
陳勉冷眼看他,手不放人,“她助理呢?”
“這裡這裡!”諸甜跑過來。搭扶著成欣然的手肘,想讓她靠在自己肩上。
但成欣然似乎知道即將要離開陳勉,鼻音濃重地哼一聲,反身又摟住他的腰,怎麼都不肯放手。
“這個.....”諸甜自覺退後半步,眼神都不知道往哪擺。
陳勉抬頭掃一眼,醫院大部隊全都拖在後面,慢悠悠往這邊走。
“還難受?”他低聲問她。
成欣然艱難吐出個嗯字。
“聽話,”陳勉聲音是其他人從未聽過的溫柔,“先回去休息,明天你還拍不拍了?”
像按下個開關,一問拍不拍,成欣然腦子裡那根弦砰地繃緊,她主動把陳勉放開,去找諸甜的手。
“麻煩你晚上照顧一下她,你們先回去吧。”陳勉對諸甜說。
他又看了眼譚捷,拉著臉撂下一句,“辛苦了。”
看著劇組那幾個人沐著夜色往酒店的方向撤,陳勉終於鬆口氣,低頭平整衣服。身後逐漸有認識的醫護向他道別,言語間帶著調笑和揶揄。
總算見識到成欣然喝完酒之後什麼樣,今晚上這出別說傳遍全院了,明天一早他爸媽的電話就會打過來。
方司同跟陳勉住在同一棟樓,兩人同路。到了地兒都不想上樓,一塊在小區門口抽煙。
陳勉知道方司同一肚子問題,但他一個字都不想講。
低頭看手機,微信里全是醫院的各種工作群,往下翻,翻到了他從來沒說過話的劇組人員群,在群成員里找到成欣然的頭像,發送了好友申請。
他抬眼看零星亮著幾盞燈的住宅樓,突然開口:“你不覺得這小區里認識的人太多了嗎?”
在醫院是這些人,到家還是這些人。
“確實,”方司同深有同感。
兩個人在路燈下安靜抽完一支煙,一前一後走進小區。
陳勉往前走,方司同卻慢下腳步。
“你不回家?”他問。
“你先回吧。”方司同拐進離小區入口最近的那棟樓。
陳勉突然想到什麼,回身看了眼21樓,窗口透出隱約的白熾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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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早上六點半,諸甜小心翼翼敲門,裡頭沒聲音,在這之前她已經給成欣然打三四個電話了。
沒轍,褚甜跑回自己房間拿了她房卡打開門,裡面成欣然還在睡。背貼著牆,整個人在冬被裡蜷成小小一團,睡顏舒展。
諸甜突然不忍心叫醒她,都多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
等了將近二十分鐘,走廊里漸漸響起腳步聲。
諸甜湊上前去:“姐,快七點了,咱還得去請頭柱香。”
“嗯。”
成欣然聽到諸甜的聲音,一下便睜開眼,騰地坐起來,看眼床頭的電子錶,時間有點遲了。
她還從沒讓自己助理叫過早。
“你們先下樓集合,”她嗓音有些干啞,“我馬上到。”
“沒事兒姐,不急。”
諸甜走後,成欣然又躺回床上,身上還有酒氣,天旋地轉的感覺。
緊接著,前一晚發生的事情一下全部漫灌進她的大腦。
她親了陳勉,陳勉也親了她。
在她的計劃里,是至少等到醫院的部分殺青以後再和他進行下文的。
成欣然突然羞赧捂臉,嘆息出聲,這酒是真的不能再喝了。
她拿過手機,發現陳勉發了好友申請,成欣然點了通過。
等洗漱完出來,就發現兩個人空白的聊天頁面多了一行字:你還沒回答我問題。
說老實話,她不大記得陳勉問了什麼問題了。
但她也知道,如果她回,你問我什麼了?這人是一定會炸毛的。
想了想,成欣然回了他:等我殺青再詳談。還加了個笑臉。
去寺廟上頭炷香的路上,她又收到陳勉的消息:我就問你跟沒跟你男朋友分手,有那麼難回答?
陳勉是真的很執著她的感情狀況,但話說回來,又有哪個男人不執著。
成欣然心突然一窒,他為什麼突然問這個,是有複合的想法嗎?問題是她不記得昨晚具體是什麼樣的情境下說的這些。
開玩笑的問,還是認真的問?
譏諷的語氣,還是慨嘆的語氣?
這關係到成欣然到底怎麼回復。
她為難地前後看兩眼,就好像劇組這些情感刺客能幫她回答一樣。
沒辦法,她翻開日曆備忘,離她的虛空男友徐昀來醫院複查還剩四天,在這之前,徐昀每天都會在三人小群里更新他服藥的情況。
她皺眉思忖,以她現在在三院的出名程度,這個歷史遺留問題恐怕難以處理,到底怎麼帶徐昀去泌外複診啊。
成欣然無奈地哼唧出聲,想了想,只能有滿滿地真誠來答覆他。
於是字斟句酌給陳勉回復:我跟那個人四天後分手。
緊接著她又補發一句:我可以當面跟你解釋。
似乎還不夠誠懇,她又強調: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