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開機飯那天,大宇哥選的是家風味很濃郁的灶台魚。一般劇組的開機飯都是如此,大傢伙圍著同吃一鍋熱乎乎紅火火的吃食,討個好彩頭。
原本只計劃著簡單聚一聚,主要為了表達一下對醫院的感謝,有個儀式感就好。誰知哐當一下子來了好多醫護,定的四張炕桌都裝不下。大多數人都是沖著兩位主演來的,想蹭著要個合影簽名什麼的。
人多就熱鬧,每個人都提了聲調說話。
氣氛被托到那,成欣然作為導演被大宇哥推到中間講話。
成欣然仍是不大會講場面話,她認真想了想,刻意壓低了聲線,開口道:“在三院籌備的這些天,是因為有了大家的幫忙,我們的戲才能夠在明天順利開機。真的特別感謝........”
講到感謝時,門口突然進來個人。
成欣然餘光瞟過去,陳勉溜達著進來,很懶散,像是吃完晚飯出來消食一樣,順道在方司同身邊坐下。
也不看她一眼。
“嗯......”成欣然腦子突然短路掉,她努力找補,“感謝每一個幫助我們的人。這杯酒我敬大家,希望未來的日子我們按照日程規劃,儘早結束拍攝。那時候大家再來一起吃關機飯。”
喝酒成欣然一向到位,她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在場的人跟著鼓掌歡呼。
酒過三巡,大家都放鬆很多。許多醫護和劇組的人員混雜在一起閑扯,大家都很感興趣娛樂圈的八卦,嘰里呱啦聊個不停。
美術鄒矗走到成欣然身旁,輕拉了下她的馬尾,兩個人像小學生鬧著玩一樣。他坐在成欣然和譚捷身邊,三個人笑著低著頭講小話,時不時碰杯喝上一口。
陳勉把筷子撂下。
“不吃了?”方司同問他。
“飽了。”他說。
方司同順著他的視線看,一下子笑了,故意問:“誒,你為什麼不跟欣然講話?她人多好。”
“沒不講話。”陳勉說:“沒機會而已。”
方司同突然說:“她跟你是一個高中的。”
“我靠,”陳勉笑了,“你連這都打聽出來了?還知道什麼講講?”
方司同也犯壞,一臉諱莫如深,“不告訴你。”
陳勉白他一眼,愛說不說。
陳勉支著臉,又往她那邊照一眼。左右坐好幾層男的,每個都跟她喝酒,笑得那叫一個開心,喝得臉都紅了。
以前年齡小,他跟她在一起那麼久,從沒一塊喝過酒。
他發覺還有很多事情,都還沒來得及一起探索,他們的關係就戛然而止了。
遺憾也不是沒有。
陳勉不再說話,拉著方司同碰杯,一連喝掉快一瓶紅的。方司同喝酒上臉,兩下就倒了,搞得他非常沒成就感。
目光再往那邊掃,成欣然人不見了,環視一圈,譚捷那小子也不見了。
他心臟突地墜一下,耐下性子涮了幾筷子青菜吃下去,再環視一周,人還是不在。
....
出了灶台魚往右拐是一家24小時羅森。
這家羅森裝飾得很有格調,店門前植了紫藤。這個時節紫藤繁茂,在夜裡靜靜綻放,飄著股幽香。
紫藤花架的下方擺放著便利店的塑料桌椅。
成欣然就趴在那,桌上放了杯喝的,她手裡舉個手機正在講話。
僅剩的理智告訴成欣然,她是個酒量不行酒品也欠佳的人,喝多了就不要在餐廳裡面丟人,趕緊滾出來。
陳勉獨行出來,看到她一個人趴在那,鬆口氣,放下心來。又覺得她心真大,醫院附近晚上亂的很,她一個人怎麼就能隨便跑。
他繞行到她身後,拉開把椅子坐著,等著她發現自己。
結果成欣然很專心地講電話,絲毫沒注意他。
她對著手機認真說:“我就喝多一點兒,還好,譚捷他們有幫我擋酒。”
“嗯,確實很累,已經連續一周沒怎麼睡覺了,不過他們醫院的人都蠻照顧我,總體來說很順利。”
“董事會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嗎?有見到他嗎?”
“陳郁森你什麼時候回來?”
喝多了的成欣然聲音更柔糯,聽起來像撒嬌。
陳勉冷不防聽到那個名字,心裡卻有苦澀迴旋。
她心裡到底有幾個人,陳勉這個名字又被她扔在哪個角落?
成欣然渾然未覺地掛了電話,吐了口長長的酒氣,努力把頭支棱起來,抓著手邊那杯喝的往嘴裡送。
一隻手將她的杯子拿走。
成欣然不解抬頭,陳勉距她咫尺,便利店門前那束冷白色的燈打過去,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他貼近聞了下,杯子里很明顯紅牛野格的味道。
“就你現在喝酒這個強度,每天還抽這麼多煙,”他語氣明顯在陰陽,“也行,肝脾出問題再到我這治。”
成欣然眼睛溜圓,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夜色下都能看出他的臉色很差勁。
心底驟然有些委屈,她明明已經自己出來了,他不僅跟過來,還要對她講這些難聽的話。
“陳勉,你為什麼總是不高興呢?”她輕聲問,“我該怎麼做你才會對我笑一下?像你以前那樣。”
他心臟不止一處泛出隱隱的麻意,似乎有些東西在被打破擊潰。
他語氣硬起來:“我只是在跟你說,不應該喝那麼多酒抽那麼多煙。”
”還有,”他強調:“我說過,你離我遠一點,別想著讓我笑。”
笑也笑不出來。
“我是很想離你遠,”她低聲說:“但我做不到。”
陳勉使勁閉閉眼睛,他聽不了她講這些,完全就是仗勢拿捏他。
她又趴回桌子上,將髮絲撩到耳後。夜色圍攏,她細白的臉上多了圈淺淺的光暈,露出紅潤幾近透明的耳垂。
陳勉看到她臉頰和耳際交界處的那顆淺痣,曾經他最著迷,最喜歡親吻的地方。
她捕捉到陳勉的眼神,突然叫他,聲音幾乎不可聞,“陳勉。”
他沒有回應,眼眸深沉直視她。
“陳醫生。”她又用那樣嗓音叫他,只是聲音依舊低不可聞。
陳勉盯著她,終於輕嘆口氣,湊近她問:“你想說什麼?”
成欣然倏然起身,整個人面對他,兩個人的面頰一下子貼得極近,幾乎是鼻尖相對。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居然顯得無措。
他被她雙眼中自己的倒影拉回一絲理智,身體向後仰。但成欣然早已預知他的動作,抬手摟住他的脖頸,將他更近地拉向自己。
突然間情意和酒意一起上涌。
時光好像倒回到當年那個狹窄幽深的消防通道,回到他們鼻息交纏,緊緊相擁的時刻。
成欣然面沖他,貼近,覆上自己的唇。
相貼的那一瞬間,他呼吸一下重了。
再也無法自持,手撫上她熾熱的雙頰,撬開她的唇齒,將自己的舌尖送進她軟滑的口腔中。他們嘴裡帶有淡淡酒氣,醺得酒意更甚。
口腔中舌尖相交,相互勾纏著,帶起一片水聲。陳勉一隻手來到她頸間,另一隻手摟過她的腰,將她緊緊按向自己。
曾經無數次想象過此刻的畫面。
也以為永遠不會再有這樣的場景。
久別重逢的濕吻里蔓延著情慾,將他們的理智與情感拉向遙遠的對立。
成欣然突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她覺得自己無法呼吸了,但還是將陳勉的脖頸摟得更緊。
“陳勉......”
她吻著他的唇瓣,嬌聲叫他的名字。
他的呼吸粗重,將她碎發繞到耳後,舔吻她的那顆淺痣。
“嗯......”耳後異常敏感,她止不住瑟縮,手移到他的肩膀,微微推拒著。
推拒的那瞬間,陳勉理智回籠,抵靠在她肩窩喘息。又抬頭重重吻她一下,將她的唇放開。
這才意識到,他們居然在離那家餐廳只有幾十米的便利店這麼旁若無人的接吻。
成欣然手環在他的腰間,閉眼膩著他的胸膛,不肯放開。
“成欣然,”陳勉長吐出口氣,聲線染上低沉的欲色,“你跟你男朋友分手了嗎?我的底線是不能當小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