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爾摩斯表情很奇怪。
“哦,對,這是十九世紀,你們不互稱教名。”康斯坦丁後知後覺,“不過,我確定你們在特殊場合還是用得上教名的。”
“康斯坦丁先生!”一種默默聆聽的華生大叫,“請不要再說了!”
“你知道嗎。”康斯坦丁對華生說,“福爾摩斯還是在你的勸告下做了自己的辦案記錄,並且在開篇說你是一位理想的妻子。”
華生驚訝地看向福爾摩斯,福爾摩斯也驚訝——為什麼他自己要這麼驚訝——地看向華生。
“你們的房間在樓上。”康斯坦丁懶洋洋地說,“不過,假如你們喜歡我的客廳甚至我的房間,我也沒有意見。只是記住,離廚房遠點。”
“廚房怎麼了?”華生問。
“我要在他給出任何一種難以想象的下流回答前離開這裡。”福爾摩斯起身宣布,“走吧,我親愛的華生。”
第205章 第七種羞恥(8)
向地獄發誓,康斯坦丁喜歡倫敦,不管是兩百年前還是兩百年後——坦白說在這時光里倫敦幾乎沒改變過,唯一也是最大的不同只是他更習慣的那個倫敦沒有如此恐怖的惡臭和絕對非正常的濃霧。
“你好?嗨?你好?”康斯坦丁邊煮咖啡便神經質地朝著窗外張望,“拜託,說幾句話吧,我知道你就在那兒。別讓我像個白痴似的自言自語。我會做你要求的任何事——好吧,好吧,我知道,我總會做你要求的事情的,但這不一樣。這會讓我更順從一些……等等,”康斯坦丁沉思了一瞬,“更順從的我似乎不如不順從的我那麼有趣,不是么,混球?別裝樣,我知道你可享受了。”
在一旁的爐子上煎雞蛋的華生醫生尷尬地咳嗽一聲。
“你想聊什麼呢,康斯坦丁先生?”他問,“至於你的許諾,我想我並沒有什麼需要你做的。除了不要再和警官、報案人打起來之外。我已經預料到你不會聽我的了。”
“你是什麼時候來的?”康斯坦丁驚訝地說,他嘗了口煮好的咖啡,嫌惡地皺起眉頭,“惡。該死的。我真他媽想念咖啡機。”
“福爾摩斯抱怨過你用他的濾紙過濾咖啡,康斯坦丁先生。”華生說。
“你的紗布不好用。”康斯坦丁說,“濾紙倒還湊活,但濾紙會吸收太多的油分,真是太遺憾了,這會讓咖啡喪失很多香味。”
“你在過濾前用熱水濕潤過濾紙么?”
“還有這一招?”康斯坦丁捏起剩餘沒用的那一小疊濾紙看了看,“謝謝,華生。我下次會試試的。”
“也許我可以為你提前煮好。”
“老天,你不用再為福爾摩斯對你的評價添磚加瓦了。你或許真的是位好妻子,但不是我的好妻子,華生。何況你煮的咖啡還不如我,泡茶的手藝倒是不錯。下午茶才是你展示的好時候。”
“……請不要再開這樣的玩笑了,康斯坦丁先生。”華生無奈地說,“這很尷尬。”
康斯坦丁對此的反應是聳肩:“我能說什麼呢?這就是約翰·康斯坦丁給人的影響。痛苦,憤怒,仇恨,還有必不可少的尷尬。”
“或許你應該試著改變自己的言行,少說點話對你的人際交往一定大有好處。”
“為了什麼?人際交往的重要性被大大高估了。”
“這種話很像福爾摩斯。”華生說,“也難怪他和你竟然相處得不錯。”
“我個人對此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釋是他在深刻認識到我是個瘋子之後為了自身和你的安全決定與我友好相處。”康斯坦丁皺著臉一口氣喝光了咖啡,喘了口氣,接著說道,“但考慮到你才是我們三個當中最了解福爾摩斯的,我就當我和他真的相處出了一點同居情誼吧。”
華生笑了。
“我可不是在開玩笑呢,康斯坦丁先生和福爾摩斯雖然有很大的不同——康斯坦丁先生,嗯,直爽隨和,不把世俗規矩放在眼中,嗯,”說到這,他卡了一下,似乎是難以啟齒,索性略過,“福爾摩斯也是這樣。單從性格上看,你們能習慣彼此並不是件難以想象的事。”
這話是發自肺腑的。儘管康斯坦丁的出言不遜很容易給人留下相當差的第一印象,可華生並不討厭康斯坦丁。他覺得這個突然出現在家中的陌生人非常有趣,像個捉摸不透的謎題,很容易引起好奇。
福爾摩斯肯定會覺得解開這道謎題很有意思,然而,福爾摩斯放棄的姿態是毫無疑義且絕無更易的。
私下裡,華生想知道康斯坦丁和福爾摩斯凌晨歸來前到底是去了什麼地方,看了什麼東西。
他稍微試探過福爾摩斯,福爾摩斯的反應格外激烈。他幾乎是命令式地要求華生不要再繼續打聽下去,那種尖銳而明確的措辭和如臨大敵的眼神,華生還是第一次作為接受的人正面面對。怪威嚴的,華生想,很俊,甚至迷人。
康斯坦丁不置可否地瞥了一眼華生的小鍋,提醒他:“你的蛋熟透了。”
“我喜歡吃焦一點的煎蛋。”華生下意識說。
“嘿。”康斯坦丁又說,“介意帶我去你工作的地方逛逛么?”
這個提議太出乎意外,華生愣了愣才說:“這當然是沒有問題的……康斯坦丁先生,是我工作的地方有什麼不對么?你想去查看情況?”
他的語氣帶著很強的試探性。
“你以為我是幹什麼的?”康斯坦丁不答反問。
他和福爾摩斯的談話就沒有避著華生過,甚至有時候連康斯坦丁都覺得自己說得太細緻也太多了,福爾摩斯依然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就差把“沒事,我能聽的華生都能聽”刻在腦門兒上。
果然,華生連猶豫都沒有:“我想你應該是位神秘學的專家吧,康斯坦丁先生。”
“……你的接受能力很強啊,我確實算得上是神秘學的專家。”康斯坦丁靠在窗口,點燃一支煙,“你相信世上有很多我們無法解釋的神秘事件嗎,華生醫生?”
“這不是我能妄談的話題,康斯坦丁先生。”華生溫和地說,“我有敬畏之心,這是我能給出的回答。我是個醫生,我得敬畏生命和死亡,那也就意味著我畢竟還是要敬畏些神秘的力量。”
“典型而準確的唯物主義回答。”康斯坦丁悶笑。
他吐出一條長長的、筆直的煙霧,含糊地告訴華生:“你工作的地方沒什麼問題,我只是想去看看……未來著名的傳記作家,約翰·h·華生的工作場合是什麼樣子。”
“那當然是可行的。只是病人們需要一些隱私,還有很多地方都不適合你進去。”華生痛快地答應下來。
福爾摩斯對康斯坦丁跟著華生一起離開沒發表什麼看法,只是給了康斯坦丁幾個警告的眼神。
康斯坦丁立刻回擊了,通過言辭。他湊到福爾摩斯耳邊輕聲說了點什麼,華生沒有聽到,願主保佑,他真誠地希望自己永遠不會知道那些話的具體內容是什麼,因為福爾摩斯——獨一無二、才智過人到偶爾會近乎冷血的歇洛克·福爾摩斯,因為那句話而臉紅了。
那實在是難得一見的景緻。福爾摩斯因為久不見天日而蒼白如紙的面孔上一片緋紅,那種紅與白之間的對比是如此突兀和明確,以至於華生看得入了神。
他暗自揣度著一定要將這一幕挪移到某個案子當中,具體的寫法值得斟酌,要怎麼調整出一個適宜的場景也十分困難。但一位合格的作家是絕不會放棄如此明顯的性格展現的,尤其是對於大部分時候從容冷淡得像冰塊一樣的福爾摩斯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