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院長摘下口罩,宣布結果。
"手術十分順利,腦部淤血已全部清除,只需平安度過二十四小時便無性命之憂,但是否有後遺症,還需日後觀察。
"連城如蒙大赦,雙腿癱軟得站不起來,秦飛揚亦需深吸一口氣,才能鎮定如恆,上前道謝。
奇怪於二人身份,面對這不同尋常的關切反應,李院長探詢的眼神看向小兒子,卻只得來同樣不明所以的困惑目光。
二十四小時安然度過,令所有人松出一口氣。
待扶蘇一切指征穩定后,在李梓意的幫助下,秦飛揚被獲許進入加護病房。
藺扶蘇安安靜靜睡著,被單下的身體插滿各樣導管,僅一隻左手露在被外,修長的指骨越發顯出單薄。
避開手背上插著的針頭,秦飛揚輕輕摩挲著那幾根手指,從口袋中掏出戒指,一點點套進無名指上。
"我知道你工作一直很累,正好趁此機會歇一歇,不過千萬別睡太久,知道嗎?"伏在扶蘇耳邊,秦飛揚低聲祈求,眼裡是寵溺的笑。
從這日起,秦飛揚與連城重又回復往日父子默契,日日相協來醫院報到。
李氏父子從蘇靜芊處知道兩人身份,均為扶蘇慶幸。
第五日上,秦飛揚剛從醫院回家不久,又被急電找到,李梓意自醫院打來,興奮大叫,"扶蘇已醒,速速趕到。
"秦飛揚飛車趕來,未等進病房,先被請進院長辦公室,定睛一看,連城已然在座,李氏父子三人皆面色凝重。
秦飛揚只覺心往下沉。
"扶蘇今日上午已經蘇醒,我們為他做了詳細檢查,由於傷在腦部,引發後遺症,可能會對視力造成一定影響。
"儘管李院長措辭委婉,聽在秦、連兩人耳里,不啻晴天霹靂。
"扶蘇......會失明?"秦飛揚僵住,沙啞的語聲傳到耳畔,竟不知是自己亦或連城發出。
"不,尚無如此嚴重,"李耀傑替父親做出解釋,"扶蘇雙眼仍有一定光感,只是視物極度不清,接近全盲,日後生活恐會不便。
"秦飛揚定一定神,問:"能否治癒?"事到如今,傷心純屬無用,當務之急,乃想方設法為扶蘇治療。
"照檢查情況看,尚不確定問題由何引起。
目前推測有兩種可能,一是腦部視覺功能完好,只是殘留的部分淤血壓迫視神經,造成視覺暫時失靈。
這種情況最為樂觀,稍假時日,輔以藥物治療便可治癒。
第二種情況......可能是視神經本身遭爆炸損傷,以目前醫學手段,極難好轉。
"院長看向兩人,"確切病因還需觀察一段時日才能斷定,在此期間,我們需要二位協助,安撫扶蘇情緒,我們將竭盡全力為他醫治。
"第二十章(結局)病房裡十分安靜,只儀器聲間或響起。
秦飛揚走近床邊,發現氧氣面罩已經除下,戀人正合眼休息,露出安詳睡容,不由伸手撫上一側面頰,細細摩挲。
"你來了?!"覺到臉上麻癢,藺扶蘇自小憩中醒來,睜開雙眼,因看不見人在哪裡,視線不知轉向何方,十分茫然。
秦飛揚仔細看那雙眼,依舊清澈如水中黑晶,卻因失去焦距顯出無奈無助,心中一陣刺痛。
俯下身子在眼上輕柔一吻,笑,"醒了?!傷口還痛嗎?你可真能睡,害我等足五天。
"感受到上方熟悉的溫熱氣息,藺扶蘇異常平靜,"他們可有告訴你,我已失明。
"秦飛揚輕快回答,"只是暫時如此。
""不過五成希望,或許再無好轉。
""無妨,有我養你。
"藺扶蘇精神不佳,支撐到這時已有些疲累,無力再說,又倦倦合眼沉睡過去。
秦飛揚凝視良久,轉身,向不知何時進來的養父道:"我會照顧他一世。
"連城默然,終於點頭,哽咽不語。
經過一個多月的治療,扶蘇身體復原大半,因手術削去的頭髮長出短短一層,只傷處還纏繞著一圈紗布,這時靠在床頭,聽李梓意為他拿來的一張CD,小提琴聲悠揚悅耳,打發掉整日呆坐的無聊。
春末下午的明媚暖陽射進窗來,籠在他身上,染出一層淡淡金輝。
正聽到精彩處,音樂突然停掉,一雙手摁下停止鍵,隨即到扶蘇耳邊摘下耳機。
"聽什麼這麼入迷,叫你好幾聲都不應。
"向發聲的方向轉過頭去,霧蒙蒙一團光影閃動,不由皺起眉頭。
"你怎麼又來?"如此遭人嫌惡,秦飛揚氣結,頓時發作,狠狠瞪過來。
"再說一遍!"眯起眼睛,秦飛揚輕柔地要求道。
這怒氣太過強烈,即便看不見,亦能明顯感到刀子般視線,藺扶蘇瑟縮一下,無膽再行挑釁。
瞪了好一會兒,直待藺扶蘇手足無措,秦飛揚才吁口氣,盛出碗湯,塞到他手裡。
中午吃的太少,藺扶蘇這時已有些餓,木瓜排骨湯的噴香味道鑽進鼻里,不想亦不敢拒絕,乖乖端了碗喝。
幾口喝完湯水,碗里還剩下排骨,秦飛揚拿過碗,用勺子舀起送到他嘴邊。
病房不時會有護士來往送葯,藺扶蘇不願讓人看到兩人這般曖昧親密畫面,卻無抗議之聲。
這段時日里冷落秦飛揚太多,已惹得他極度不滿,哪敢觸動逆鱗,只得一口口吞下。
全部吃完,秦飛揚收拾起碗筷,忽然覺得異樣,說不出哪裡不對勁,仔細打量藺扶蘇上下,目光落到手上,光潔修長,無一分裝飾,眼神立時一凜。
"戒指呢?哪去了?"怒氣騰騰的問話讓藺扶蘇剛剛鬆懈的神經又綳起來,小心翼翼從枕頭下摸出指環,"在這兒。
""為什麼不戴?"藺扶蘇沉默,久到秦飛揚十分不耐,才說,"你無需給我承諾,我已不想和你繼續下去。
"空氣滯住,許久,傳來一陣咬牙切齒聲,"為什麼?""我已失明,不欲拖累他人,現在分手,對你我都好,免得將來成為怨偶。
""失明只是暫時性。
""一個月了,毫無起色,你我心知肚明,院長不告訴我診斷結果,只是怕我難過。
""我並不介意。
""我介意,"藺扶蘇搖頭,"秦飛揚,請留些自尊給我,我不想變成一個累贅。
""所以這一個月你冷落我,想讓我自己離開?"藺扶蘇默認。
"呵呵......"藺扶蘇聽到一陣笑聲,吃一驚間,肩膀已被一雙手臂死死攫住。
"藺扶蘇,你可真聰明得過了頭,你怕被我拋棄,索性自己抽身先走。
"濕熱鼻息吹進耳里,是秦飛揚的怒極而笑,"你究竟是對我沒信心,還是對你自己?你就這麼篤定我們的結局?"藺扶蘇臉色蒼白,"你說得對,我不想再嘗一次被捨棄的滋味,我身體健全時尚能承受,但現在......我已經沒有勇氣,也沒有能力經受。
"秦飛揚滿腔怒氣消散,只剩下心疼。
"不,別把我當成他們,我答應過你一輩子,心甘情願,只要你活著在我身邊,不管什麼樣子,我都能接受。
扶蘇,別那麼膽小,給我一次機會,也給自己一次,好不好?"藺扶蘇沒有回答,火熱的雙唇傾上來,把拒絕的話語封住,身子落進熟悉的懷抱,掙扎無效,被迫纏作一團。
在幾欲窒息之前,口唇終於鬆開,藺扶蘇氣喘吁吁,蒼白面色已被嫣然紅暈代替。
"放開!"覺出衣服底下蠢蠢欲動的手,藺扶蘇驚叫,不久護士就會進來換藥,被人撞見,他下半生已不必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