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壇之上(無情司命vs瘋批墮仙) - 我不懂 (2/2)

苦楝打斷她:“你既然知道,就應該明白感情取決於他的心,而不是我。即便我離開了,若他不喜歡你,又何必強求呢?”
“兩年了罷,晚漁,當時你告訴我只是想要堂堂正正地出現在他面前,而如今呢?”
晚漁默了默,捏緊手中的茶杯,倔強道:“可是我就是喜歡他,想要他也喜歡我,為什麼不可以呢?”
“當然可以,可是若他不喜歡你,又何必痴纏呢?”苦楝不贊同地皺起眉,認真道:“你會受傷的。晚漁,何不離開他,四處遊歷,自由地活?”
晚漁聽了卻忽然諷刺一笑,笑聲有些蒼涼:“道長覺得什麼是自由呢?”
“道長有沒有站在過烈日的碼頭上,暴晒著渾身腥臭地吆喝來往的客人?”
“最痛苦的不是去打漁的過程,最痛苦的是賣魚的過程。我從小陪著父母在碼頭上賣魚,因為臉上的疤,我就躲在父母身後不敢見人,但是會被父親硬生生推出來招待客人,數不清的取笑接踵而來,我也不能哭。後來父親死了,母親病重,我獨自賣魚,又因為臉上的疤客人都不愛來我的攤位上,我不得不戴上黑色帷帽,只為了讓人不被我的相貌噁心到能多買些魚。”
“滿是河腥味的魚我聞著都想吐,我最討厭吃魚,但是母親病重所有錢都拿去買葯,賣不出去的魚就成了我們母女二人的唯一食糧,我到處去借錢,想辦法攢藥費,即便受人嘲笑我也賠著笑,勉力維持起我母親的藥費,但是母親還是病逝了。”
“然後我就一個人吃剩下賣不出去的魚,你知道那種吃到想吐的感覺嗎?你又知道那種人來人往,站到麻木,汗水粘透衣裳,黑色帷帽不透氣擋在面孔上的感覺?”
“那個時候我想什麼時候能自由呢?我再也不想站在那個碼頭賣魚了,再也不想戴著黑色的帷帽,再也不想吃魚了。”
“但是我沒有辦法,我家徒四壁,字都不認識幾個,根本什麼都沒有,這是我唯一的生存技能了。”
“你說我可以離開鄭鈺,自由地活。對我而言,我的自由就是不再回到從前,可以不再賣魚,不再受人嘲笑。”
苦楝看著晚漁抬頭笑著望著她,這是她進門以來最磊落的一次注視,而苦楝僵硬著同她對視,聽她剖白。
“道長,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他嗎?”她溫柔一笑,神色有些懷念。
“十六歲的時候,母親去世的那一日,我為母親抬棺,下了好大的雨,我獃獃地為母親下葬,然後呢,村子里的孩子們來取笑我,說醜八怪剋死她父母,然後說我不吉,丟石頭砸我,把我推倒在泥地里。我太虛弱了那個時候,連日奔波又照顧母親,大夏天瘦得不成人樣,只能面無表情地倒在泥地里。”
“痛失親人的時候旁人都在嘻嘻哈哈,笑聲罵聲都在耳邊縈繞,那個時候我看著這場雨只覺出離憤怒,我真的很恨,我恨所有人,你懂那種感覺嗎?當時我下定決心,我要拿母親留給我唯一的鐲子當了去買砒霜,去井裡投毒,把村子里的人全部毒死,我要這些從小到大嘲笑我、欺凌我的人全部下地獄,我要他們都給我死。”
她的語氣甚至有種平靜的興奮,彷彿回到當天,尖銳的恨意都要破土而出。
“但是他出現了,他毫無徵兆地出現了,侍從斥退那些人,他穿著很乾凈很貴的衣料來抱我起身,拿乾淨的帕子細細擦乾淨我滿是泥巴的臉,溫柔地問我沒事罷。”
“好像所有的憤怒與恨意在消退,我只剩下了委屈與悲傷,在他懷裡嚎啕大哭,旁邊的侍從驚慌失措,他也沒有推開我,只是抱起我到馬車裡,撫著我的背安慰我。”
“在他擦到那半張臉的疤痕時,我拚命躲不想讓他看見我的疤痕,他也就停下來,低聲安慰我沒事的,又讓人買了衣裙送我,待我平復后才送我下馬車。那條裙子我現在都藏在房間里捨不得穿。”
“我每次很憤怒很痛恨這一切的時候,我就去看那條衣裙,想他的模樣。”
“其實他應該不記得我了,他就是這樣的好人,但是他對我來說就很重要,我差點真的變成他們口中的怪物時,他拉住了我。”
“所以我喜歡他,很喜歡他。他是除了父母第一個對我好的人,我喜歡他,我想要他喜歡我,不行嗎?”
“我什麼都沒有,但是現在卻脫離了那樣的日子能留在他身邊,生出期望想要他喜歡我,很過分嗎?”
“我本來沒有自由的啊,道長。其實我是借你得到的這份自由的,我奪了你的功勞,求你給我醫好了臉,留在了他的身邊。其實這也都是泡沫不是嗎?在泡沫里生不出愛來,我也不是他會喜歡的那種女子,我知道啊,但是我就是想。”
她說著說著眼裡落下淚來,仍舊笑看著苦楝:“其實我就是很卑鄙的人,我沒有辦法讓他喜歡我,只想讓他不要喜歡你,所以我又來求道長你不要再出現他面前。”
苦楝有些慌張地遞帕子給她:“對不起,我不是……”
“我知道。”晚漁沒有接,自己隨手擦去眼角的淚:“我知道道長只是怕我受傷。”
苦楝很難理解這種感情,但是也被這番話震到,憐惜晚漁的遭遇,她猶豫再叄還是小心開口:“其實我也可以給你銀兩,讓你自由一些的,情愛之事實在複雜,他固然很好,但你也未必遇不到比他更好的人。”
晚漁聽了反倒噗嗤一笑,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柔聲道:“道長說笑了,難不成天下的可憐人道長個個都給銀兩?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她看了看苦楝,眼裡有羨慕之色,但更多是善意:“其實道長一心修道,自然不懂男女之情的複雜。我這樣說罷,就像道長執意修道斷不會半途而廢,我執著於他,也是決不會放手的。”
苦楝聽了下意識覺得不對,微微蹙眉,晚漁卻又笑道:“道長肯定覺得情愛之事怎可與你修行之路相提並論?”
苦楝矢口否認:“我也不是……”但她心裡其實隱隱是這樣覺得的,於是話到一半又尷尬地停了下來。
“我是個俗人,只覺萬事萬物都是一個道理。修道之人多如牛毛,但得道之人卻是鳳毛麟角。情愛亦是,得償所願之人也不過寥寥。但修道之人並不會因為得道的希望縹緲而放棄,我求愛也不會因為他很難愛上我而放棄。不過都是各人所求罷了。”
苦楝這次聽懂了,雖然她還是覺得不能理解,但卻不得不承認晚漁說的有道理,妖類得道確實是萬里挑一,她從未放棄,又為何要別人放棄人家的選擇。
只是她還是覺得不一樣。
她看多了你若無情我便休的決絕女子,頭一次見晚漁這般固執痴纏的女子就覺得十分困惑。
晚漁明知道自己根本沒有勝算,但還是要飛蛾撲火,太奇怪了。
即便他救過她,難道被救了以後就要愛上救自己的人嗎?愛是這樣的嗎?
她滿臉困惑,不由問出口。
“自然不是。就好比我假扮了你,成為了救他的那個人,但他也沒有愛上我。”晚漁苦笑,扯下發間的楝木簪還給她:“他還是隱約地喜歡上了你。”
“愛這種事情,誰也搞不清楚,我也不清楚。”
苦楝看她手中的簪子,輕嘆一聲:“送你的東西就沒有要還的道理。”
她把簪子重新戴在晚漁頭上,看那張猶帶淚痕的面孔,忽然上前擁抱住晚漁,認真道:“對不起,很多東西我不懂,所以可能說了冒犯你的話。我明日就要離開這裡了,你不必放在心上,我離開不是因為你,我本來就要同友人離開這裡的。盼你能得償所願,晚漁。”
晚漁怔怔落下淚來,她很久沒被擁抱過了,眼前的人身體溫度不高,柔軟氣息卻令人安心,讓她覺得酸楚不已,她回抱住苦楝:“對不起,道長。”
“沒事的,你說的對,人各有所求,不後悔就好了。”
(還有一章就結束回憶殺,我真的努力了,很久沒有日更4k以上了哈哈哈哈再等我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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