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壇之上(無情司命vs瘋批墮仙) - 斐孤的計劃(回憶殺結束)

兩日後,苦楝與文簇在丹陽的一個小鎮上落腳。
文簇這次是徹底辭了官,買了一處宅子著手布置,他在院子里親手重下兩棵楝樹幼苗,待四五年後長成開花。
苦楝應當是很喜歡楝花的,何況他與她當年再見之時便是在京城春日的楝樹下,雲霧般的淡紫落在衣袍,清苦淺淡的香氣在記憶里從未遠去。
他想要重新布置一個屬於他和苦楝的家,假的也好,至少是他親手造出的假象。
文簇在著手布置宅子的時候,苦楝借口買菜去了碼頭。
晚漁曾問她知不知道烈日下站在碼頭的感覺,她不知道,所以她來了。
秋末沒什麼太陽,碼頭人來人往,撲鼻的魚腥味衝來,她仔細打量每個人的表情,沒有客人時疲倦麻木的,有客人投來目光時抖擻精神,立刻揚起笑臉迎人。
他們就站著,身前一筐筐擺著活蹦亂跳的魚,期盼地看向每一個有可能駐足的客人。
她看到有一家攤販前除了一個農婦,還守著一個小女孩,衣著破舊,十分寬大,顯然很不合身的,小心翼翼地在吆喝賣魚。
她停在了這個攤位前,看著這個小女孩。
“姐姐,買魚嗎?”
“這些魚我都要了。”苦楝看著她紅撲撲的臉蛋,拿出銀兩遞給她。
小女孩開心的不得了,連忙拉著母親裝魚,又後知後覺地問她:“姐姐,要殺魚嗎?”
“不用了,就這樣罷。”
苦楝看著這兩人高興地打包那一大堆魚,看小女孩的母親疲憊的面容上有著笑意,趁著裝魚的時間開口又問了一句。
原來都是這樣,很多人家丈夫死了,就只剩女人帶著孩子吃力地維持生活,在碼頭一天下來也掙不了幾個錢,能供養孩子衣食都已是勉強,沒辦法讓孩子去私塾的,更不要說學什麼了。
秋末多少寒涼,小女孩的衣服雖然很不合身但還算厚重,可見母親已經竭盡所能不讓她凍著。
苦楝有些懂了,她其實很少踏入這種底層百姓的生活里,根本就不懂有很多普通人其實過得很苦。
她明白晚漁說的自由了,她想她應該也能做什麼。
同年,她建了一所收容所,雇傭了人來收養一些棄嬰,也幫沒辦法養育孩子的人家照看孩子,教他們讀書識字,生活技能,以及一些防身技巧,取名為不諍院。
苦楝請了許多先生來教書,都是品性極佳有真才實學之人,有女子也有男子,文簇也在其中。
只要百姓們送來孩子,她都會收,可以歸家的孩子就下學后回家,無家可歸的便在不諍院住下。
長此以往,她與文簇聲名遠播,許多外地村鎮的人也會將孩子送來。
苦楝不擅長和小孩子相處,她不擅長的事情,她就交給其他擅長的人解決。
她想以後這些孩子總能擁有一些屬於自己的東西罷。
次年到了舟疏生辰之時,又是秋天,院子里的楝樹長高了些,但還不夠高大。
院子里的瓦牆上爬滿的白薔薇還正盛,秋風吹綴,薔薇森茂,清馥靜雅。
他們二人在楝樹下的石桌上落座,苦楝一如既往為舟疏備下賀禮。
文簇收下她的禮物,還未打開就笑著開口道:“苦楝,我的生辰可以許願嗎?”
苦楝不明所以:“當然了。”
“你伸出手來。”
苦楝依言伸出右手,文簇就拉著她的右手,拿出一隻鐲子飛快地給她戴了上去。
“我許願,你要一直戴著這隻鐲子。”文簇朝她一笑。
苦楝低頭看她手上那隻鐲子,似羊脂玉一般透亮的純白底色,上頭卻似另用紅玉刻了八個字,像是符咒又像纂文,她竟看不出來到底刻得是什麼。
“我去廟裡求的,大師說開了光,能保佑你。”文簇一本正經地唬她,看她雪白皓腕上戴著那隻白玉血鐲,透白中的那些紅色字紋並不耀眼,反而十分沉靜,像夏日晚間棲在花上的紅蜻蜓,被捕捉封存在琥珀上。
這是文簇用久玉親手刻下的,歷代掌門的心血,他唯一保命的法寶,現下被他刻成一隻鐲子送給她。
他會老,會死,和她所剩的時間也不過短短几十年,她要成大道的,他卻成了凡人,今生是不能再追隨她的。
但是這個用禁術封著他心頭血的鐲子,凝結了歷代掌門的法力,只要她戴著,哪怕他輪迴轉世也總能尋到她的。
他還想再見她。
其實離分別之時還有很久,只是要早做打算不是嗎?
他那日辭官之時便下了決心,從此以後他就是舟疏。
其實只要能留在她身邊,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呢?失去自己也沒有關係。
畢竟若是她知曉他是誰,她恐怕只會讓他滾罷。
他會壓住自己的性子成為舟疏,文簇這個名字從此丟掉就好了。
苦楝沉思了片刻,儘管並不習慣手上那份溫和的分量,仍舊答應了他:“好罷,多謝你。”
“舟疏,祝你生辰快樂。”
“多謝。”
傍晚的風柔柔的,楝樹的青枝只輕微顫動,苦楝抬頭望去:“過不了兩年,它就會開花了罷。”
文簇也望那樹:“是啊。”
果然不過兩年,楝樹開了花,不諍院的孩子們也逐漸長大。
歲月如流水緩緩而過,院里人來人往,舟疏也慢慢地老去,只有她容顏不改。
鎮上的人們也從不對她的相貌妄言,也從不對外人道她不老之事,只是愈發恭敬地喚她道長。
這年楝花落盡之時,舟疏去世,終年八十八歲。
她將舟疏安葬在不悲山上,合上棺木之時,看了那張蒼老的面容許久,才將舟疏贈她的那隻玉鐲從右手摘下,輕輕地放在棺木中隨他一起安葬。
她在舟疏的墓前站了許久,直到天色暗下才轉身離開。
不諍院仍舊在收養孩子,她卻不再停留此地,只請人看管,自己繼續在人間四處遊歷。
多年後她在大理鬧市之時,忽然有蒼老的女聲叫住她:“姐姐。”
她回頭,是一年老的婦人,衣著樸素卻氣質典雅,看向她的目光里情緒複雜,眼中含淚。
她認出來了,是不諍院的孩子,總是撒嬌叫她姐姐,不肯叫她道長。
苦楝微微朝那婦人一笑:“好久不見,如錦。”
那婦人激動著還要說什麼,她卻消失在了人群中。
緣起緣滅,自有定數,她早已不似從前。
雪白的冰面頑固不化,斐孤看遍了她的記憶。
他死後她也未曾有什麼傷心之意,原來那個鐲子那麼輕易就摘下來了。
她完成了她的諾言,於是毫不留戀地摘下了彼此之間的羈絆,瀟洒地離開了。
他在塵世輾轉許久,無數次的輪迴也尋不到心之歸處,皆是因她放下了那個鐲子,所以他無處可尋。
她已經成了九重天的司命,更加決絕更加冷冽,凡情俗事不能叫她有絲毫動容。
斐孤輕觸那雪白冰面,司命確實是高不可攀,哪怕他怎麼努力,她都不會動容。
可是他也沒有變,他還是如從前一般喜歡她。
斐孤看遍了她的記憶,心裡生出了一個大膽又瘋狂的計劃。
若是已成神的司命無法動情,那麼未曾出世的苦楝呢?
不是神的她是不是能夠被打動呢?
她為他織了很多場夢,這一次換他來給她織夢。
他要以心魂糅合她的記憶,造一個絕無僅有的夢。
他要她愛他,他一定要試一試。
若是她還是沒有辦法愛他……斐孤揚起笑容,那他就把奚殷殺了,把他的身體搶過來,扮作奚殷留在她身邊好了。
反正他已經當過舟疏,再當一遍奚殷又何妨?
(回憶殺結束!!就先這樣吧,還有一些東西後面會交代。另:苦楝的鐲子是參考去年看到的清代的白套紅玻璃壽字手鐲,有張攝影圖,那個光影灑下就是塵封千年的故事感,很凄婉動人,於是就給苦楝安排上了,感興趣可以搜一下,我表述不出它的美貌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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