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壇之上(無情司命vs瘋批墮仙) - 南海竹林

南海寂靜之地,奚殷不管不顧硬闖入此地,卻見眼前修竹郁茂,青青翠翠,煙波緩盪,處處生霧,清空非常。
竹林盡頭,縹緲深處,便是他要所尋之人。
奚殷並不耽擱,閃身忽至松石台下,只見那觀音顏貌殊絕,眉如新月,唇若芙蕖,秋水為神,白玉作骨。
但卻極難以去形容她的那份美,不似司命冷而艷,而是淡而柔,如鏡之明,如水之澄。一身麗服並非有多華美,而是練華霧縠一般的白,確如佛經所言,身如琉璃,清靈凈持。
她手中那雪白凈瓶里,一點柳枝沁綠,是能開天闢地的無限生機,身邊守著兩名童子神色不滿地瞥向他,卻不曾言語。
“見過菩薩,奚殷前來求菩薩施救。”奚殷雙手平於額前,緩緩跪在觀音身前,行了跪拜大禮。他乃執明神君,掌生死,決戰事,又是天生神格,其實是斷沒有理由跪觀音的。
但他此刻卻是神色平靜地跪在觀音面前。
觀音垂眸微笑,抬手做出個請的姿態:“神君請起,只是我亦幫不了神君。”
“為何?”奚殷不信,“西天若束手無策,又還有誰收服他?”
“那是司命的情劫,自然要由她處置。”
“情劫?”奚殷憤然站了起來。
觀音依舊柔聲細語:“宿緣牽繫,這是她命中該有的一劫。所謂人道不修,仙道遠矣。她不曾動情,又如何成神?”
奚殷怒聲道:“可是她已經成神了!”
“若不能成神,何苦要她當了萬年的司命?我不服!”
奚殷反覆咀嚼這個詞,狀若癲狂:“情劫?她不動情,偏要逼她動情,這是哪門子的情劫?”
“司命她自凡間苦修而來,遵天道,忘情為公,千萬年來,寬和仁慈,從無過失。既已飛升,什麼前緣宿孽早已與她無關!西天極樂清凈,從不困情自擾,又憑什麼叫她過情劫?任由那孽障強迫於她?”
奚殷面無血色,但那眼眸中灼燒的憤怒又使這張慘白的臉有種反常的清烈之態:“她不應受此折辱。沒有人能逼迫她,也沒有人能傷害她。”
觀音靜默不語,仍舊維持著那份平和的微笑,看的奚殷憤怒不已。
天帝無能,眾神迴避,連西天也隔岸觀火,置身事外,他從未如此恨自己無能。
他居然救不了她。
“這些年來,我執掌生死,東征西討,如果連她都護不下,為神又有何意義?”
觀音對上他的眼眸,笑容溫和得有些涼薄:“既是天命,司命與他的愛恨便不須我等插手。”
“那是只魔!”奚殷恨聲道。
“是魔又如何?以身飼虎、割肉喂鷹皆是善舉,有何不可?”溫柔的嗓音卻是那般不近人情。
奚殷怨毒的目光剜向觀音,冷笑道:“昔年觀音化倡,以救淫迷,原來如今也是想逼她去救那孽障!觀音千面,菩薩既如此好的心性,何不再化作司命模樣,親渡那邪魔一回!”
向來君子的奚殷竟口出惡言,談起這一樁掩藏了數萬年的佛門秘聞,直叫兩旁童子臉色大變,怒目而視,厲聲喝道:“放肆!”
“大膽!”
觀音卻依舊含笑不語,並不同他計較。
奚殷搖頭諷刺道:“西天也不過如此。天道不仁,神佛不公,那麼所謂的邪不勝正,真乃貽笑大方。既如此,那孽障可以入魔囚她,我亦可以成魔救她!”
“殺一千個,一萬個,還是數萬個,又有何不可?陰血陣而已,我亦可以如法炮製。”他雙目血紅,一揮手,潑天的靈力滌盪南海,卻是極殺伐蕭瑟,彈指間,一望無盡的青翠竹林剎那枯朽,紛紛墜下灰葉。
奚殷向來進退得宜,萬年征戰四方也素來沉著鎮定,如今卻是戾氣橫生,幾近入魔。
灰葉一層層落下,枯朽的竹子突兀瘦削,觀音望著他的眼眸,神色似乎有所觸動,卻極難捕捉。
“菩薩不肯,奚殷就不打擾了。”他大步轉身,掉頭決然離去。
那身影即將遠去,魔氣四溢,觀音輕輕抬手,楊枝一點,佛光一現,那欣長身影便立時僵硬著軟倒下去。
觀音邁步向前,雅步從容,卻是恰如其分地接住了他倒下的身影。
“你們退下罷。”
“是。”兩位童子應聲離去,端的是目不斜視。
她接住了這人,任由他倒在她懷中,靜靜地看了看他緊閉的那雙眼。
她望向四周凋敝的竹林,一株又一株,全是毫無生機的暗灰,像守舊的山一般。
觀音望著那不斷飄落的竹葉,抬手輕撫了撫奚殷的眼眸。
這雙執迷的眼眸,和那個人非常相似。
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樣一雙偏執痴狂的眼睛了。
她想起那日冥府震蕩,虛空之中與劍靈對視的那一眼。
獨還終於不再裝聾作啞,為它現下的持有者出頭了。
可它真正的主人——那個名字早已塵封了數萬年。
她不是不想救司命,只是那對著的是陰血陣的主人,她沒有辦法。
陰血陣現在的主人,和他很像,或許還比他更為偏執些。
他們都很像他,她的指尖不斷撫過那雙眼,目光卻是一直落在竹林之上。
觀音張了張口,還是沒有能喚出一句:
尤邈。
南海寂靜得冷清,沒有了翠綠的生機,便比冥府還顯得死氣沉沉。
遲滯片刻,觀音抬手恢復了那份虛假的青綠。而奚殷正陷入夢境,在茫茫走著,不知不覺走到司命殿,殿內的命緣樹依舊高大挺拔,密密麻麻的命牌無風自動,而那人依舊白裙絳紗,從容地出來迎他。
“神君,你回來了。”
他一怔:“司命?”
“怎麼了?”司命見他神色不對,疑惑問道。
他幾步迎上去:“我做了個噩夢,很不好。”
“夢都是反的。”司命搖頭:“怎得神君還當真了?不如同我下一局棋,定定心。”
奚殷愣愣的,隨她坐於烏木桌椅下對弈。
漫長的棋局過後,司命落下最後一子:“你輸了。”
“我何曾贏過你?”奚殷笑開,只覺心中鬱結被風吹散了大半,但仍緊緊看著司命,不肯挪眼。
“為何如此看我?”
“只怕是南柯一夢,叫人心慌。”奚殷直白道。
司命卻請他入殿:“你看這四周堆積如山的命冊,如何作假?”
“是啊這命冊總是批閱不盡的。”他失笑。
“睡罷。”司命請他坐下,躺於那方楠木卧榻。
“司命,我怕睡著了又做些古怪驚心的夢。”
“神君不必憂心,那只是一場夢而已。”她的聲音變得遙遠縹緲,殿內有清淡的花香一時纏繞住他,令他昏昏欲睡。
是啊,那只是一場夢而已。
真正的司命此刻正神情凝重地停在孽海之畔。
(耶!終於寫到這裡,唯愛看君子發瘋,神壇之上,都給我瘋。
副cp猜觀音的回答正確,觀音vs魔頭!
註:觀音化倡典故出自《宗鏡錄》《維摩詰所說經》《韻府續編》,我又魔改典故so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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