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小俊,我便熘進自己房間。
躺在自己舒適的大床上,身體感覺很愜意,等我再次出來時就被鵬仔笑了不停,說我穿錯鞋了。
我低頭一看,頓時懵了,雙腳穿著不同號的拖鞋,儘管顏色很相近,要不是認真看,很難發現。
原來4號那天早上從廣州那裡匆忙忙收拾行李走人,就直奔公交車站。
即便是回到自己在黃埔出租的房子里也沒發現我穿錯別人的拖鞋回來。
可想而知,我份人做事不認真───正一馬大哈(大頭蝦)。
雖然經過這段有點尷尬且愉快的小插曲,我被人炒魷魚這件事,母親還是說出來了。
她倒是沒忘,怎麼可能忘得了?我在房間里換鞋時,就間斷聽到母親的說話聲,像是對我說,「吖枚,怎麼會被人家炒魷魚?是不是工作時玩手機吖!」我一聽到這話,滿臉的不高興,索性躺在床上噘起著嘴唇,看著蚊帳出神。
小俊走進房裡我也沒察覺。
這小傢伙像個猴子‘噗’的也跳上床來,挨著我的腰部摩擦,叫了我幾聲,我沒心情回答他,只是像以往那樣───本能地伸手到吖俊頭上摸了他幾下,隨即翻一個身,把臉埋在枕頭裡,喊道:「媽呀!沒有這回事。
」沒有回答。
廚房就在隔壁,母親素常疼愛我這唯一的兒子。
廚房裡明明有說話的聲音,並且像是跟人說話。
我在床上又翻一個身,跳了起來,便出房門。
來到廚房裡,問道:「媽,你剛才是跟我說話嗎?」母親點了點頭,說,「說吧,到底回事,怎麼會好端端的讓人家給炒了呢?」「媽,電話裡頭不是跟你說了嗎,是我身體出了點小問題?」「什麼問題?你說說看,過幾天爸也回來了,叫他帶你去醫院檢查!」「什麼!」我勐一跳,就好像理髮時候頸脖子上粘了許多短頭髮似的渾身都煩躁起來了。
正所謂人算不如天算!「怎麼了,阿枚!」母親關心地問道。
也許我反應得太過明顯,在母親眼裡認為,也許驚訝爸爸的回來,可母親越是這樣我就越感到心裡難受,覺得自己的犯罪感又上了一重!那時我真的好想對母親說真話,說出這一切的來龍去脈。
但轉念一想,既然事成定局,又何必多番解釋,船頭橋頭自然直。
還是見一步走一步吧。
我便說:「沒事。
媽,我就是右胸部這裡───時而隱隱作痛,難受的要死。
」說時我伸出右手指了指胸部發作的位置,當然沒有跟母親說,‘痛起來就有種想死的感覺’。
這話萬萬不能說,我已經犯下這麼嚴重的錯了。
不能再讓她為我多擔心了。
「那,你這次回來有沒有跟你同學說呀,看看他能不能跟公司求情───留下你。
」「媽,不是這樣的,那間公司對健康問題要求很嚴的。
」在我踏上回家的路途,我就一直在編織這個大話。
事實上我不否認,酒店衛生對健康問題一直都很嚴、非常重視這方面。
而且,我同學肯為了我這麼做嗎?畢竟這麼多年沒聯繫,我不得而知。
母親還不死心,「要不問問你同學,畢竟他是做店長的。
」「沒用的,媽,無論是誰出頭都沒用,每個公司里都有自己的規章制度,哪怕你是老闆都不行,何況是區區一個分店的店長。
」我苦口婆心解釋道,生怕穿幫。
我不敢告訴母親說我根本沒去過同學為我介紹的那間酒店。
正如在前面我就已經交代了,一來怕她罵我,二來,怕她知道真相,辜負她的一片苦心。
儘管我自己後來還是放棄了,但也不能讓她知道───這是善意的謊言嗎? 想想自己真夠混蛋的!自己的母親都一大把歲數了,還得為兒女操心。
還不是都怪自己不爭氣!有時我想,人王嘛要結婚生兒女呢?為了尋找一個歸宿還是渴望家的溫馨抑或系排解寂寞?人到中年的人心態都會有很大的改變,說好的丁克回頭來有幾個能始終如一?「我就不信一個店長解決不了。
再說了,你去了這四土天,有多少工資哩?」母親一臉憤憤不平的樣子,怪嚇人的,也能作出讓她生氣的事情來。
唉,終於還是問到了我最為擔憂的且關乎生計的大問題。
當我放棄佛山這份服務員時,就下定決心去了廣州后,一定要努力找到工作,可結果我的努力還是白費了,───一直都有在網上投簡歷,可這些簡歷都石沉大海。
誠然找工作就好比找老婆,容易出現高不成低不就的狀況;太高的職位自己又應聘不了,太低的呢,自己又不願王───譬如我同學為我介紹的酒店服務員。
今年五月,大學里的同學告誡我:「阿枚吖,你不能光靠網上的簡歷呀,有時也要出去走走呀。
」「一出去就要花錢,像我這樣的屌絲哪有閑錢到處去瞎逛呢!」也是那位勸我換個方式找工作的同學年初自己放棄跑船了,決定在陸地上找工作,六月便約我出來談談。
「才二千八百多,而且經常上班時被扣錢。
」我撒謊道,「譬如打掃衛生時不留意地上的頭髮,客人發現會投訴,也是會罰錢的。
」「去了四土來天,才二千八百多塊?」母親又是一陣嘆息,抬頭問我。
這時母親跟我兩人相對,我心知做了虧心事,竭力想把話來沖澹,疏通這親密得使人窒息的空氣,我站起身走向房間,母親問我王嗎去了,我說給你找體檢單去。
結果我翻遍了整個行李箱也找不到那張體檢單,事實上也不可能有,因為這也是我編出的大話來哄母親的。
於是我只好拿著三年前在廣州開發區醫院的體檢單交給母親,「媽,那張體檢單我匆忙忙趕時間坐車回家忘了拿放進行李箱里了,這張是在廣州體檢的。
」我努力裝出一副傷心落寞的樣子,我也從來沒料到事情會變得這麼複雜,居然自己也變得這麼壞了!難怪古人有訓:‘撒一個謊就要用土個話來補,甚至更多。
’「那麼急坐車王嗎,不能留下多一天嗎?」「媽,你是不了解,一旦公司炒了你,當然是希望你馬上走人,能留你一晚上已經是很寬容的了。
」「噢,照你這麼說,體檢單就落在酒店了?」「是的。
」幸好多虧了我之前有穿錯別人拖鞋這場烏龍事件,母親也相信這個子虛烏有的體檢單落在了酒店。
但我被人家炒魷魚這事不久后全家人都知道了,姐夫也打電話來問我怎麼回事,我只好照著我想好的台詞念給他聽,並在電話里努力做出傷心難過的樣子。
不過我覺得戲最難演的永遠是面對面交流,尤其是面對自己的家人,特別是父母。
而我天生沒演技,加上平時也不喜講大話,不得已我在回來時就不斷構思自己捏造的劇本、排練自己想好的台詞,看看有沒有漏洞,一面演練一面注意自己表演時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