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嘆 - 第二章之二-帝王之路

溫采玉沒有發現李崢麒心中的騷動,他只當他在琢磨自己剛剛對於練字的心得。
幾字終了,溫采玉站直身子,他看著李崢麒最初寫的淡泊,意有所指道:「若是遊子,淡泊是好事,心無罣礙,亦無牽絆,縱情山水,此生坦蕩,只是,誰都能生性淡泊,就你不能。」一個君王該要有所企圖心,若積極性不夠,很容易被人從王位上趕下來。
「我知道的,我只是嚮往。」他嚮往溫采玉雖一身淡泊感,卻懂得收斂,將那些渴望埋藏在心底,誰也不能觸碰,誰也不能輕易踏入。可是溫采玉會知道嗎?李崢麒雖有稱王的自覺,但他的確是個對天下沒有極大野心的人,真要說有什麼能讓他耗盡生命去爭取,那也只有溫采玉這個人,才能使他想去不顧一切的追求。
「什麼不去嚮往,偏偏嚮往這個。」溫采玉其實看的出來,李崢麒並不像羅氏,有著非得角逐天下的理由。但是,溫采玉卻隱隱覺得,他必須逼李崢麒擁有稱王的意識。
這個留有王族之血的人,已經有著帝王的血統,接下來只剩下琢磨與成長。
溫采玉企盼找到千慕,可同時,他也希望天下能迎來一個真正和平安祥的世代,悲劇只要發生在少數人身上就夠了,沒必要全部的人都嚐過一回。
那麼那些經歷悲劇的人就活該嗎?溫采玉也不這麼認為,他只覺得既然悲劇被稱為悲劇,那便該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如果命不好,遭遇了悲劇,就該細思如何扭轉命運,若只會自怨自艾,誰也幫不了誰。
而真要說的話,溫采玉大概也能算是遭遇悲劇的人。
「師父不用擔心,我不會辜負你和母親的期望。」李崢麒當然知道溫采玉有心培養自己,他不清楚那是溫采玉自願的,還是羅氏的請託,但只要是溫采玉希望的,他都會儘可能去辦到──哪怕是要他走向帝王之路。
作一個帝王,並不見得幸福。
在李崢麒很小得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的父親不是很快樂,就算擁有江山,就算後宮美眷擁簇,父親深鎖的眉頭卻讓李崢麒印象深刻。
都說帝王無情,誰又會知道,是世人不允許帝王有情呢?
李崢麒的母親是病死的,卻有人猜測是被算計害死,真相早已尋不著,可李崢麒卻也因此怕了王位。
曾經,他暗暗發誓,絕不繼承王位,可是如今,不論羅氏,還是溫采玉,都盼著他學會帝王該擁有的學識,大有拱他稱王的意思……他又如何拒絕呢?
父親的江山已經毀滅,如今萬里山河在他人手上,他卻又要處心積慮去奪回它。曾經不待見的王位,卻成了日後活著的目標……多大的諷刺。李崢麒無數次在夜半時分嘲笑自己,沒有自己的主見,難道不是懦弱的表現嗎?
可是看著羅氏身為女人,卻果斷在這亂世角逐天下,又看溫采玉年紀輕輕,肩上卻肩負起許多沉重,他不由的開始檢討……也許自己曾經的不想繼承,不過是種任性的表現。自以為他有選擇,實際上,人生哪來那麼多選擇呢?
溫采玉何嘗看不出李崢麒的不情願,他不是不知道,這人其實不適合江山,他更適合當個俠客,在山水之間遊走,在江湖中奔波,無欲亦無求,就這樣過完一生。
但是命運已經開始,每個人都已經邁開步伐,這場局,不是說放棄就能放棄,不是說想選擇就能有選擇,牽一髮而動全身,也許李崢麒要怨的,是自己生而為李崢麒。
「師父,若我真能如願稱王,那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李崢麒不敢直視溫采玉,他假裝正專心收拾書法用具,而現在所說的話不過是隨口問問。
「你想我答應什麼?」溫采玉還不知道李崢麒對自己的心思,他自然不會想到李崢麒對自己會提出什麼樣的要求,他問道:「若是我能力所及,必當答應。」
「現在還不知道,等以後有想法,我再跟師父說。」李崢麒其實是有的,他希望溫采玉可以真真正正的把他當一個戀愛物件來看,可是論年紀,他還不夠成熟,論地位,他也還未成為人上人,此刻說出來就顯得急躁,更可能因此把溫采玉嚇跑……在未有七、八成把握與力量前,他是不會輕易露出破綻的。
「行,我等你。」溫采玉知道羅氏推翻目前政權是早晚的事情,也知道羅氏一直有把王位傳給李崢麒的打算,因此他明白李崢麒與自己的這一個答應是必然有的,而他就等著未來李崢麒來跟自己要這個答應。「對了,前些天我聽到了有趣的事情,你要不要跟我去瞧瞧?」溫采玉從李崢麒存放衣物的地方拿出一件外衣,他道:「就當散心。」
與溫采玉獨處,這是李崢麒非常喜歡的事情,他自然答應。「要去哪裡?」
「前幾天采隱下山採買些生活用品,看到了頗有趣的畫面,我想,對於我們會很有幫助。」溫采玉滿腦子都想著要如何招兵買馬,就算錢財不是問題,聲譽不是問題,那麼要如何在私底下匯聚這些人,倒也真是個問題。
要不動風聲的辦妥這些事情,事實上是難上加難,況且就算羅氏和李崢麒擁有前王打下的名聲,前王畢竟已經死了,空有名聲而無實際作為,很難真正收買人心,再加上羅氏是個女人,李崢麒年紀不夠大,溫采玉這軍師又初出茅廬,這樣看起來弱的不像話的團隊,又有誰肯賣命?
必須要一個有實際聲望的人加入才行。但是,又是怎樣的人才會信服他們這樣的團隊呢?
這些日子,溫采玉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而前幾天,溫采隱下山後偶然間發現的事情,卻讓溫采玉有了想法。
聲望這種東西未必要是正面的,只要有人肯臣服,又哪管的著你是用什麼樣的手段呢?
李崢麒披上外衣,他跟著溫采玉下山,期間發現溫采玉一直掛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心裡猜想著他這師父大概又開始在算計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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