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旁的霧氣已散不少,更多朦朧的煙霧縈繞在看不到的盡頭,兩人跟在後頭,密切關注著他們的一言一行。
沉洵起初還小心謹慎,生怕驚擾到對方,但很快發現,他不管發出怎樣的動靜,前面叄人根本不會察覺到。
他向飲花問出心頭困惑,飲花答:“除非你上前搭話,否則他們不會發現你。”
“那我能……”
“暫時不能,”飲花果斷拒絕,“既然我們回到這一段,說明一切或許從這裡開始,任何變動都會引起變化,擅自與他們交談,自然會影響到原本的情境。”
沉洵於是收聲,順從地照著先前的速度走。
看到另一個自己是什麼樣的感覺?
飲花沒試過,這樣一看,總覺得新鮮又怪異。
沉洵同樣,但到底心思有所牽挂,他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事,一時看看自己,一時越過去看看另兩個人。
這情境真是逼真得很,有飛蟲不知什麼時候飛來耳邊,發出令人煩亂的噪音,沉洵隨手將它趕了。
那隻飛蟲,也或許是它的同族,似乎又飛到了前頭去,沉洵眼見著寂行抬手在小佛主身後,袖口輕輕一揮便將那惱人的蟲子趕走,這過程不動聲色,她好似並未發覺。
他不由感嘆:“寂行師父待小佛主真是極好的,有如兄長一般。”
飲花愣了愣:“兄長嗎?”
“是呀,”沉洵見她點了點頭,一臉若有所思的神情,也不知思緒飄到哪裡去了,於是叫她,“小佛主?”
“嗯?”飲花恍然回過神,“何事?”
沉洵:“怎麼了嗎?”
“我在想,”飲花頓了頓,“這日發生過什麼,究竟有何不妥。”
“那我們再看一看?”
“好。”
飲花說著,耳邊傳入此境地之外那陣如同呢喃的念佛聲。
兄長嗎?
她從前似乎也是這樣偷偷認為的。
雖沒有同出家人做兄妹的規矩,但他們應當是可以與此稱謂相稱。
又跟著走了一段,飲花面色一凜。
那枚玉佩遍尋不獲,原是這次丟在了這裡。
青玉於行走間不小心落在地上,被身後的路人拾了去,那人便是沉洵。
隨著原本那個“沉洵”彎腰拾起的動作,這個沉洵無措地看了看另一個自己和飲花。
“小佛主,我……”
飲花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先看。”
只見“沉洵”將玉佩撿起,抬頭望了望已經遠去的人,幾乎就要上前將人攔下了,叫住他們的話彷彿就在嘴邊,但他看了看手中的玉佩,終究還是將話咽了回去。
“沉洵”嘆了口氣,將玉佩收入自己的腰包,抬步便要作無事發生狀往前。
這個沉洵見狀驀然出聲:“放下!”
“沉洵”一驚,轉過頭來,見到自己顯然要多驚恐就有多驚恐,竟連連後退幾步,一下昏了過去。
與此同時,一股強大的斥力襲來,飲花眼前變得迷糊,恍惚間看見,那兩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似乎也跟著轉了過來,但她再看不清楚。
“啊……”
伴隨著一道低低的呼痛聲,飲花艱難地睜開眼。
還沒適應好這裡的光亮,寂行已經闊步來到她面前。
“怎麼樣?”
“事情還沒查得完全清楚……”
“我是說你,”寂行聲音里隱有怒意,但轉瞬即逝,頃刻間又轉為屬於他的語調,但還是緊繃著的,“你覺得如何?有沒有哪裡不適?”
“沒有……”
寂行似乎放下心,又轉去看沉洵的狀況,視線在掠過飲花搭在沉洵手背上的那隻手時稍有停頓。
飲花迅速將手收了回來,小小呼了口氣。
嵇州民風淳樸,百姓幾乎路不拾遺,做出這樣的事,還被當事者發現,沉洵經歷過剛剛的事,面上突然有些難堪。
他根本沒想起來還有這麼一件不光彩的事在,當下面上紅紅白白:“小佛主你聽我解釋……”
相比於那個“沉洵”的藏掖,這個沉洵就顯得尷尬許多。
飲花沒打算為難他:“你說。”
她沒露出什麼特別的神情,沉洵卻因她和方才別無二致的態度更覺心下一緊。
他咽了咽喉嚨:“小佛主,我並未有意不將玉佩歸還,實在是有難言之隱。”
“我身子一向不好,已經耗費了幾乎所有家財去抓藥,人卻不見好……我確實動過拿小佛主的玉佩去換銀兩的念頭,但最後沒有!”
他看起來著急,試圖說明自己並不是當真如此不齒之徒。
“我想起來了!”沉洵一拍腦袋,“我想請二位來,也是想順道將玉佩物歸原主。”
飲花盯著他的眼睛看了會兒,說:“我信。”
寂行雖未親眼所見,卻也從他們的對話里推解出幾分,沉洵滿含愧疚地將此事告知於他,又很不好意思地朝兩人鞠了好些個躬。
“是那枚,青玉?”寂行看向飲花,問。
“嗯。”
寂行沒再說什麼,神色卻變得越發嚴肅起來。
飲花見他如此,猛然想到什麼,同他面面相覷。
“難道是因為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