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七受難記 - 第30節

耳邊傳來模糊而陌生的呼喊,頭疼得發脹,男孩緩緩睜開那雙黑洞洞的大眼睛。
眼前,是個和氣溫良的中年男人,手裡端著咖啡杯,關心的看著他問:“怎麼?做惡夢了?”男孩有些茫然,吃力的抬手比劃著問:先生,這是哪兒?俺怎麼了……“別動,你還燒得厲害,”男人摸了摸他發熱的額頭,嘆嘆氣說,“你忘了?半個月前在江上,你被我的魚鉤給釣了起來……我把你拉上來后只問了兩句你就昏了過去,一直到今天……”半個月前……今天?怎……怎麼?傻七暈了(他還在發燒==),激動的比劃起來問:只……只過了半個月?那……那俺剛才看見的那些都是……都是什麼?小伶……還有……他們……“好了,不管是什麼,都是夢,夢……都過去了……”男人微笑著把他按回被窩,暖暖的蓋上被子說,“再睡一會兒吧,等晚餐好了再叫你起來……”那人的手溫柔而寬厚,暖暖的罩在傻七的頭上,有種爹爹在世的感覺,傻七迷迷糊糊的想抬手問他是誰,為什麼要救自個兒,那人卻不言自明的笑了,溫柔的說:“你別怕,我姓王,五百年前和你還是本家^^我不是壞人,你的故事我也全從電視報道上知道了,我很同情你的遭遇……我妻子幾年前過世了,沒給我留下一男半女,所以我想……我想……”!!傻七警覺的唰得彈坐起來,雙手抓住被子便往後退,一雙眼睛睜得蹭圓:不要-離俺遠一點!俺不要生孩子!!!男人看出他被嚇著了,連忙擺了手解釋:“你別怕,我什麼惡意也沒有……我想說,我的年齡差不多可以當你父親,你願不願意……做我收養的孩子呢?”傻七愣了,抓住被子的手也無意識的鬆了開去。
他是懷疑的(怎麼可能不懷疑==),像只疑心重重的小麻雀一樣死死的打量那人,而那人卻一直謙和的微笑著,既不靠近也不離開,就那麼直視著他驚恐的大眼睛。
他叫王世銘,事業有成的商人,最愛在破冰的江面上享受垂釣的樂趣。
那天一直鬆鬆軟軟的魚鉤突然掙得賊緊,他還笑著跟水手開玩笑說說不定釣上只來取暖的美人魚呢……美人魚自然是不可能的,不過卻是個……如此可愛、又可憐的男孩。
可愛可憐的讓他心疼,可愛可憐到讓他到第二天就有想收養他的衝動-純粹的,一種父愛和憐憫的衝動。
他的妻子前幾年死於晚期子宮癌,而且天生不具生育的能力。
妻子在世的時候就讓他再娶一個,他沒答應。
她走了幾年之後,他倍感孤獨痛苦起來,終於決定要去孤兒院領養一個孩子了,管他是男是女,只要和他投緣,只要他喜歡,看著順眼,就好。
他覺得傻七簡直是上天賜給他的禮物,哦不,是海神波塞東的饋贈(喂喂,應該是河神吧==)當他的遊船靠岸的時候,救援隊的緊急通告讓他意識到船上那個孩子正是落水的那個人,可是不知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衝動,他沒有把小七交給救援隊,而是直接帶回了家裡。
他忘不了傻七被拉上水面后在昏迷以前和他短暫的“交談”。
他年輕的時候就在聾啞人學校做過義工,啞語不是問題。
傻七迷迷糊糊的抬著雙手,一遍又一遍的比劃著:爹爹,爹爹,孩子們都有了歸宿,七再沒牽挂了……俺去陪你了,俺想你,俺想你啊……王世銘先生就那麼看著傻七,突然就有了想哭的衝動。
他小心翼翼的吩咐傭人把他伺候好,當晚就托報社的朋友打聽了傻七的完整版故事,聽完后,他久久的怔住了,不敢相信這世上還有這樣的事。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更堅定的確認了想要傻七的念頭……(注意:此要非彼要==不要過一會兒那個小怪獸又給我跳出來說XXX!)不過呢,傻七的夢雖然有些跨度過遠,可也並非毫無根據。
此刻的耿家三家林家家家不得安寧良心黑背。
耿忠明傷心的快把心肺給咳出來,小三後悔的快把眼淚給流干,林成諭則在夜裡裹緊了被窩,生怕小七變成冤鬼來掐死他……不過在鬱悶的同時,他們也不約而同的明白了一個事實:這個世界上再沒有哪個人的死會讓他們震驚心痛到這個地步了,小七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人,他們欠他的,他們……錯了。
30.傻七在王家一躺便是幾個月,為了消除他的戒備,王先生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除了專請了個護士全天照顧好吃好穿伺候著外,有事沒事便坐在床頭跟他聊天。
聊天南海北,聊天上地下,聊農村城市,聊中國外國,聊生死富貴……雖然傻七現在不算是個純文盲了,不過王先生的淵深博學還是讓他吃驚得蹬大了眼睛,恬靜而歡快的聽他侃。
王先生家不算很大,門前卻也有個綠綠蔥蔥的小園子,裡面有兩隻活蹦亂跳的喜樂蒂牧羊犬和幾隻整天“你好你好”的小八哥。
後來傻七勉強能起來了,就在院子裡面跟它們玩,玩得累了,王先生就拉兩把椅子跟他對坐,拿出一些中外名著讀給他聽。
傻七每每總是摸著狗狗的暖脖頸聽著王先生沉厚而磁性的嗓音,不知不覺便睡過去了。
王先生便常常發現讀完一段,那孩子早已微微開著嘴躺倒了,於是好笑的搖搖頭,從屋裡抱出一床毯子,給傻七從頭到腳裹個嚴實,有時還把電暖器也端出來,生怕他睡凍著。
傻七一睡醒到天黑,屋子裡傳來的誘人香味便引得他肚子咕咕叫。
王先生知道傻七是在農村生活慣了的,身體又虛,從不敢給他吃什麼油葷的大魚大肉,而是熬些山珍野菜,炒些冬瓜胡蘿蔔給他均衡營養。
這可真是對了味,傻七每每歡喜的不得了,感激的望著王先生把粗茶淡飯大口朵頤。
這年的冬天真是冷得厲害,雖然穿上了棉衣毛褲,傻七因為生下兩個孩子而落下的內外傷卻屢屢複發,攪得他常常半夜疼醒了滿床打滾。
王先生看得好生心疼,屢屢跟護士一起整夜照料著,真跟待自個親兒子一樣。
在一次迷迷糊糊的暈眩中,傻七夢到了親愛的爹爹,跟娘一道坐在他的床頭,握著他的手說:“七兒,你總算遇著好人家了,俺們放心了,你就安心跟著那大叔吧,爹娘許了……”傻七見著爹娘要走,一急便要拉緊他們,眼淚也急了出來,騰得醒了過來,只見王先生緊緊攥著他的手,關切的問:“小七,疼得那麼厲害嗎?我帶你上醫院去啊,再忍忍……”傻七流淚了。
王先生額上的皺紋和講話的感覺和爹爹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人家無親無故待他如此,真是沒啥好說的了……結果那天,傻七沒有去醫院,而是跟著王先生去律師樓辦了手續-傻七終於有了第二個爹爹。
滿心歡喜的收了這麼個乖巧的兒子,王先生真是樂到了極點。
然而傻七久久未愈的傷痛成了他的心頭石,思量再三,想到自己在美國置有一處房產,那邊的醫療和聾啞人的服務條件又較之國內好上很多,便和傻七商量著,要不跟他一道去美國休養個幾年吧?對傻七來講,去哪裡又有什麼所謂?他不求其他,只求這世上能有個容他的人容他的地方便好,想了許久便答應下來了。
只是走前某一天,他情不自禁的求王先生開車去了林家那邊。
可惜在汽車裡等了許久也不見小伶的聲影,更糟糕的是,竟撞見了林成諭!這少爺正鬱悶的在陽台上晃,見樓下有輛轎車停了許久也不走,心頭便起了疑,不聲不響自後門出了屋,又貓似的繞到前門,猛得趴到車窗上一瞅-那可不是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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