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七走了三個月後,耿忠明給他在市郊最好的墓地買了個位置。
牌位豎起來了,香爐擺設好了,花圈裝飾上了,才發現缺了樣最重要的東西-照片。
傻七冤枉倒霉的活了23年,可憐身前竟連一張照片也不曾留下。
後來耿忠明在數碼相機小伶一堆照片某張的拐角處找到了傻七的小半張臉,便像寶貝一樣的珍藏了起來,用鑽石相框嵌著,放在了床頭。
從此他數夜數夜以淚洗面,不斷回想著那天和小七最後的交會:從成諭家出來小七就示意想去看看江,說當時和爹爹小三走散的時候,就是在那條江邊碰著了他的……耿忠明以為小七是懷舊,便欣然帶他上了最豪華的遊船。
傻七趴在欄邊獃獃的看著江水,許久沒有動靜,末了跟他比劃著請求:俺想喝點熱水,你能幫我拿嗎?耿忠明沒得話說,轉頭就去船艙里取水。
回頭還不放心的瞅了傻七幾眼,只見他獃獃的看著自己,還掛著淡淡的微笑。
那天出門他是給傻七裹了件紫色的羽絨服的,傻七白白小小的臉趁著紫色的衣服,趁著身後的碧水藍天,好看得不得了……可是後來,後來……每當後來再想起後來兩個字,耿少都會哭得像個淚人。
他知道這輩子不會再有像小七那麼招他喜歡的男孩了,也知道這輩子是不可能跟人結婚生子了,他錯了,錯得一塌糊塗,卻永遠沒了補償的機會。
接下來的數年裡,耿少終於死灰無燃的墮落了下去,公司經營的每況愈下,無心工作,只每日借酒消愁狠抽烈煙。
後來投資徹底失敗,連耿家大宅子也變賣了出去,一個人租了個小房間,孤苦伶仃的繼續鰥夫的苦悶日子……小三家。
小三在得知傻七死訊的時候就尋死覓活的要跟去了。
說到底,那是他那麼那麼喜歡的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人,雖然現在有個還不錯的老婆,雖然有個白白胖胖的大兒子,也不能替代這個可怕的事實帶給他的震撼和痛苦。
不顧耿明麗的反對,他帶著小十四回了農村,陪著他孤單的老爹繼續過樸實的農民生活。
並不算長久的夫妻生活卻已讓耿明麗這個大小姐不忍心離開她的傻丈夫,收拾行李氣哼哼的跟了去,只圖夜裡心頭空蕩蕩的時候有個男人能抱著她入眠……不過入鄉就得隨俗,從此耿小姐挑水挑糞除草插秧餵豬喂牛趕驢駕馬捆稻收割成了名副其實的農村婦女,雖然每每她也氣得累得不想活了,可是她已經喜歡上這個傻丈夫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道理她還有什麼好說的?更何況即使回去城裡,老哥那幅要死要活的樣子她更是見不入眼,還不如留在這裡圖個清靜……還有那個大胖小子,對她倒是還不錯,又壯壯高高的天生一副干農活的好把式,四五歲的時候就滿地跑幫爹娘幹活分憂了。
夫妻兩喜歡他自是當然,只不過每每閑下來的時候,小三就會瞅著流口水打呼嚕的小十四,不斷不斷的嘆氣,嘆氣……林家。
傻七死了以後,好像維繫著耿林這對老情人之間最後的一跟藕絲也終於斷掉了。
雖然林成諭心意沒變還想跟老情人重修就好,耿忠明卻終究沒了那份心,怒罵摔打了幾次后,林成諭也只好知趣的灰溜溜的離開了,只偶爾買些吃的用的去探望幾分。
不過他鬱悶的事情可不止這一件,而是他命中注定的大剋星-小伶!林老頭在小伶十二三歲的時候終於撐不住老骨頭蹬了褪,可是律師宣布遺產分配的時候你道是啥?所有流動不動資產全划規長孫女林嫣伶名下,長子林成諭只享有部分財產的使用權!律師一讀完林成諭簡直炸了,可鐵證如山老頭的親筆書寫哪容得半點反駁?幾番爭鬥之後他終於灰溜溜的縮了下去,變成了一個在女兒的施捨下身存的窩囊老爸……事實上,他後來曾被冷如冰山的厲害女兒趕出家門若干次,次次都是厚著臉皮硬擠回來。
…………………………………………時光荏苒,一轉眼,當時的那個啞巴小伶已經20歲了,高挑美艷,聰明絕頂。
提前讀完了某知名大學本碩連讀的課程,她一邊擔任林成油脂集團的董事職位,一邊積極熱心的從事公共慈善工作,數次撥出巨額款項資助敬老院、孤兒院、殘疾人救助中心等。
由於天生貌美才高又心地善良仁愛,一時間成了社會上響噹噹的人物。
29.時光荏苒,一轉眼,當時的那個啞巴小伶已經20歲了,高挑美艷,聰明絕頂。
提前讀完了某知名大學本碩連讀的課程,她一邊擔任林成油脂集團的董事職位,一邊積極熱心的從事公共慈善工作,數次撥出巨額款項資助敬老院、孤兒院、殘疾人救助中心等。
由於天生貌美才高又心地善良仁愛,一時間成了社會上響噹噹的人物。
那天小伶去出席一個邊遠聾啞疾人學校的開學典禮,白衣黑髮美不勝收。
會上她清清嗓子,用好聽得不得了的聲音說:“同學們老師們你們好,很高興今天能到這樣一個場合來……你們也許不相信,我曾經也是一個啞女……”小伶,哦不,是林嫣伶小姐在台上平靜而深摯的演說著,聽在台下那些可憐的啞巴孩子的耳里。
那其中,有個老師模樣的人在角落偷偷的看,不敢像其他人一樣站在講台下,不敢正視那個漂亮小姐環顧四周的目光,只在心裡想著,想著,一遍又一遍。
小伶……你活得真好,俺放心了,放心了……就在那人猶豫不決百感交集的時候,小伶突然拿起話筒站了起來,向他那邊叫道:“媽……爸爸!我看到你了,我找到你了,你快出來吧……我需要你,需要你!”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唰唰的挪向這邊,那人一下慌了神轉身便跑,沒走幾步卻被一堵人牆撞了個正著,有三個男人攔在他的面前,紛紛伸出手來抓他,不約而同的吼道:“小七,你還想去哪兒?跟我回去,我要你,要你!我要你給我生孩子,生多多的孩子!”那人終於害怕的尖叫了起來,聲音凄慘而悲愴,他不要再生小孩了,不要不要不要!他已經躲了十幾年,為什麼還不肯放過他,他已經是個快四十歲的人了!天啊,不要-他想起那天站在船邊的時候,水是那麼寬,那麼藍,有一股把人吸進去的魔力。
他瞪大了眼睛,想起自己這些年來的悲慘,想起這個已不能稱之為人的身體,想起那三個傷了他的身體毀了他的心的男人,想起哭天搶地的小伶和嗷嗷待哺的小十四……沒有什麼能再支撐他這具千瘡百孔的身體了,他想回到十八歲以前自由平靜的生活,想回到和爹爹在一起播種耕田的日子,想回到和小三在田間嘻笑打鬧無憂無慮的時光……他跳江了,義無反顧。
江水冰冷刺骨到無法想象的地步,他生育后久未痊癒的下身在一下水的時候就幾乎要綻出血來,可是他什麼也想不到了,腦中唯一的意識就是遊走,遊走!不要再被耿忠明逮回去,不要被強迫吃那些古怪的葯,不要讓自己不像人的下身暴露在別人的眼球下……他游的好似一隻脫鉤的小魚,雖然一路流著鮮血,卻帶著對生命無比的渴望沖向岸邊。
他知道不要幾分鐘就會有人發現,於是深吸了一口氣,潛入十幾米的深水處,再從與落水完全相反的方向窒息的嘆出頭來……他成功了。
遠遠的,他聽見船上的喧鬧動蕩,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向他落水的圍欄處,卻不曾有人想到他正在不遠的背後……他不敢再做停留,揮動兩隻細如麻桿的胳膊奮力向岸邊游去,可是那冰冷的水,那至少有幾公里遠的水程讓他的體力急速下落,胳膊遊動的越來越無力,意識越來越模糊,肺里的嗆到的水像要混著血衝出去一般……他終於快要死了,伴著抽筋的雙腿緩緩的下沉,下沉,靜靜等待冰水的淹沒,淹沒他那具骯髒而罪孽的身子,洗滌他羞辱的烙印……直到,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