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自家人才了解自家人,衛樞果然是深知吳二妹的性子,且將吳二妹的性子說了個八九不離十。
張窈窈聽了似懂又非懂,他這麼一說,她也這麼一聽。
到是吳晟接了這劈頭蓋臉的一通電話,到是莫名覺著有點兒委屈,委屈這種情緒按理說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與他的性情著實不相襯,但這會兒他確實是感覺到了那麼一絲絲的委屈,且這委屈還無從排解。
他也說不上來他到底要跟吳二妹糾結什麼,一來她既是他小姨又是她小姑,二來她又另嫁他人,面兒上的手續都辦了,按理說他就應該順她的意,離得遠遠兒的就好,甚至他心裡頭也對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有些嫌惡——似他們這樣不倫的關係,確實是斷掉比較 好,可被衛樞這麼一通電話,他又怕她哭腫個眼睛。
果然,他回了家,就見著她紅著一雙眼睛出現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這會兒還問她呢,怎麼不見嚴苛上門來——依老太太的意思,這婚禮還沒辦,是可以住在娘家,但女婿怎麼沒上門兒,叫老太太有些個脾氣。
吳二妹在外頭哭過一回,心裡頭也不那麼難受了,眼睛依舊紅腫著,一時半會還消不掉,“媽,人忙呢。”
老太太見吳晟進來,也沒給個眼神,還是問著吳二妹,“就算再忙,也得商量怎麼辦婚禮的事,總不能都叫別人經手。”
吳二妹曉得這個是雙方家長見面的意思,她這個婚事同別人家不一樣,婚前雙方家長都沒見過,登記了她才到男方家裡頭去——可結婚也不緊緊就是弄個結婚登記就行的,還得辦婚宴,還得擬好客人的名單,還得商量喜宴一塊兒辦還是男方跟女方分開來辦,在老太太看來這都是一堆兒的事,偏吳二妹壓根兒就沒提這個事,就連嚴家的人都未上過門,呃,女婿上過門的,但嚴家夫妻呢,還沒來同老太太碰過面。dаnмēI.oⓝē()
老太太重規矩的人,這面上就輕瞧了嚴家幾分,面上也嚴厲了幾分,“一點規矩都沒有,敢情是覺著登記了這事兒就成了?”
吳二妹其實覺得這婚都沒意思了,總不能真叫她給丈夫向丈夫的親弟弟借種吧,雖說都有關係兒了,不過是一回跟兩回的區別,可真叫她叉著腿兒,叫嚴格再在她身上弄——她也是心理承受不來,一般人都承受不住這種事,偏那兩兄弟覺著她都懷了親侄子的孩子,還會在乎這點事嘛。
她是看出來了,也就這麼回事,可她又不能真替自個兒辯白,事情擺在那裡呢,叫人家這麼想也理所當然,誰叫她自個兒做的事是葷素不忌呢,“媽,我……”
“老太太,小姑她現在不急著辦婚宴,這都有身孕的,可不能累著。”
她的話被人打斷,微紅腫的美眸瞧向對面坐著的吳晟,不由得投入感激的目光,可並未得到吳晟的回應,他只管同老太太說話,“小姑她年紀大了,懷這胎也不容易,婚宴嘛還是等孩子生了再辦比較好,老太太您也不想小姑她累著吧?”
老太太睨他一眼,雖不喜這個孫子,到也算是能聽得進話,剛要開口,到是張姐進了餐廳附在她耳邊了說句話,到叫老太太面上就有了喜色,“還不讓人快進來。”
吳二妹還當是誰來了,等見著進來餐廳的是嚴苛,她拿著湯碗的手,那手心便有些出汗——在家裡頭看到嚴苛著實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歷,偏嚴苛沒事人一樣,朝著老太太打招呼,“媽,我來晚了,本想早點過來,誰知道這又晚了。”
老太太對待吳二妹同吳晟就跟對待階級敵人似的,對待女婿就跟對待同志般的溫暖,也不怪老太太這麼對待嚴苛,實在是別看老太太強硬一輩子,可膝下前兩個孩子鬧的那事兒,把老太太弄得如杯弓蛇影一個樣兒,就管得吳二妹就比較嚴格。
“不晚不晚,”老太太剛才還對回家的吳二妹問過怎麼又晚了點回家,這會兒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就連時間上也立即就放鬆了,“是我們家裡頭太早了。”
嚴苛坐在吳二妹身邊,朝對面的吳晟禮貌性地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早上你沒吃多少,我還怕你不舒服呢,剛才還去你單位了,說你已經下班了。”
吳二妹聽著他的話,肚子里免不了陣一翻滾,真想把湯碗砸到他的臉上,明明初見時一副冷峻的面孔,到這會兒都成了溫和,好似成了他最好的麵皮兒,將他骨子裡的邪惡都很好地掩藏起來,除非是剝了他的皮才能看得清他這張臉。“嗯。”也就是嘴上配合應一聲,她根本不知道他有沒有去過她單位接她。
嚴苛替自個兒盛了小半碗湯,淺抿了兩口,才不疾不徐地對老太太說道,“媽,家母與家父早想過來見您,我與二妹的婚宴還有些事也得兩家子商量一下,雖辦了登記,到底只是個了面兒上的事,裡子的事還得兩家子商量一下。只家母最近情緒上有些收不回來,實在是對不住。”
老太太只會怪自個兒女,親女兒怪上幾句那依然還是親女兒,可別人就不同的,她相當明白這個道理,“嗯,沒事,我也曉得的,婚宴的事也不急,還是趕緊兒地把那姑娘的後事給辦了再說,我也得請個大師挑幾個日子出來,再讓你們家看看?”
嚴苛依舊恭敬,“我們家不挑日子的,您看了覺得哪個日子最好就您來定。”
老太太從來沒碰過這麼得她意的人,面上的笑意到是越來越深,實在是滿意極了,嘴上還是客氣客氣道,“那哪成?這日子挑了還得你們家同意的,沒有女主家定日子的,那豈不是成了上門的?”
她還難得開起玩笑來,瞧著到像是煥發了青春一個樣兒。
嚴苛還是就著她的話回道,“家裡頭不講究這個,媽,您定了就行。”
這副討好老太太的模樣,落在吳晟眼裡到是十分的礙眼,免不了還是微含了醋意地插上一句話,“老太太,咱們家難道也講究這個?”
他說話的時候還有意無意地看向吳二妹,見她縮著脖子,眼神便冷了一些,曉得她又慣會要將她自個兒藏起來,既是厭惡她的縮頭烏龜行逕,又是見她像是被把握在嚴苛手裡的小媳婦樣兒,叫他實在不想多看一眼。
老太太睨了他一眼,到不訓斥他,直接就略過他的話,就跟嚴苛說起來,“你媽那個乾女兒也是紅顏薄命,才這麼個年輕就沒了,你回去同你媽說,就說我說的,叫她傷心歸傷心,可別傷了自個兒的身子,那姑娘恐怕也見不得你媽傷心。”
吳晟聽得嘴角浮起一絲難以令人察覺的嘲諷之色,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嘛,這張薇薇同嚴家一家子都不清白——別人光曉得嚴家如今是首富,這都是掛在外面的東西,明星嘛,名不見經傳的突然就紅了,演的都是女主角,給她搭對手戲的都是頂級男星,就是紅了張臉,戲半部都沒紅,這後頭有人捧著她,就是嚴家了。
吳二妹聽見吳晟說話,小心肝兒就砰砰跳,生怕他說出什麼奇怪的話來,聽他也就那麼一說,好歹是鬆口氣,也沒敢抬頭,只自顧自地吃著飯,好像這桌面上講的事都跟她無關。
嚴苛面上並未有什麼變化,對於“張薇薇”叄個字更是沒有特別的表情,而是接了老太太的話,“媽您說得是,我定會將您的話帶給家母。”
吳晟面上含笑,“老太太,沒想到我能有叫人姑丈的一天。”
老太太並不想理他,他的出生就根刺一樣長在她心上,面兒上是接受了這個孫子,可心裡頭還是待衛樞更親近些,可當著女婿的面,她也不能落了吳晟的臉,“那還不快叫姑丈?”
吳晟淺淺笑著,朝著嚴苛喊了聲,“姑丈。”
吳二妹的心跳得更快,甚至都讓她懷疑心是不是要從胸腔里跳出來,一聲“姑丈”讓她的手都差點都僵住,又聽著身邊的嚴苛應了一聲,她更是想尋個地洞把自己藏起來。
可吳晟分明不放過她,“小姑,我怎麼瞧你不高興呀,姑丈進來后你都沒有一個笑臉的。”
她怎麼還能有笑臉?
她個臉皮又不是工具臉皮,說笑就能笑得出來?又不像嚴苛這樣心理強大,在她面前還能裝得若無其事,就像今早的事沒有發生過一樣——她雖不是不能,可真的是笑不出來,這眼睛還是微紅腫著,“好好吃你的飯吧……”她輕聲道。
吳晟立時就抓住這點將問題放大,“小姑,你這樣不好吧,有了姑丈就這麼對我了。”
要是別人不知道他同她的關係,指不定真要以為他在打趣了——起碼老太太是這麼認為的,但是嚴苛是清楚的,他與吳晟互相清楚各自為人,到是老神在在,只略略挑起了眉,他握住吳二妹的左手,感覺她的手想躲,他便用了點力,不讓她掙脫,迎上她微微紅腫的眼睛,“眼睛怎麼紅了,是哭過的?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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