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大殿內再復寧靜。那些置喙之人橫七豎八地躺於地面,斷絕生機,再也無開口可能。侍衛持刀分立於兩側,鮮血沿著鋒銳的刀刃滴淌墜地。
“開門,吳國子民迎新君!”趙嘉禾高聲道。
侍衛緩緩打開殿門,寒風裹挾著雪花片兒撲面吹來。立於風雪中瑟瑟發抖的朝臣窺見殿內一地的橫屍,嚇得肝膽俱裂,紛紛癱軟跪地。
忽而,宮門方向喧囂不止。眾人回首看去,只見一隊軍士衝破宮門,向大殿之中廝殺而來。
這又是哪路叛軍?眾人驚疑不定。
待軍士臨近,眾人看清為首的是個綺年玉貌的女子。她身著銀甲,胯下騎黃斑青驄馬,手執長劍,領著一眾不似吳地長相的士兵,還有幾十個全身裹於黑袍中、只露一雙玉石般眸子的女子。隨後又一列軍隊追來,為首之人是五官中郎將秦堃,率領的是城中守軍。
兩位首領一左一右,率兵包圍眾人。馬匹交錯,刀劍指向手無寸鐵的群臣。
“清君側,迎新君。女帝臨,大吳昌。”一男一女二人高唱。短短几字,道盡了來人的目的。
眾人明了,此時大勢所趨,女帝登基已成定局。畢竟是在宦海沉浮多年,眾人心思頓時玲瓏起來,毅然決然地面向大殿跪下,朝趙嘉禾叩首跪拜。
“大吳得神女庇佑,乃大吳之幸。”有人高喊。儘管眾人心中明白所謂的女媧讖語不過是人為的謀划,但女帝登基之事已是大勢所趨,他們要做的是順應新帝的意思,坐實趙嘉禾神女身份。
“神女臨世,大吳之幸。”宮中所有人齊聲喊道。雲蕪綠與秦堃也下馬,單膝跪地,身後士兵也紛紛落馬。寒風勾起黑袍的一角,露出木製長腿,眾人的面色變得異彩紛呈。
黃龍元年,吳王崩,清河公主繼位,乃史上首位女帝,改年號為明凰,此年又稱為明凰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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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趙承歌與趙如意被下大獄,同被牽連的朝臣,若願棄暗投明,只被革去官職,放一條生路。倘若執迷不悟,則流放千里,去苦寒地掘礦反思。其中有一例外,中書監孟承陽不畏強權,並未助紂為虐,賞銀千兩,女兒封賞為縣主。
牢房中陰寒潮濕,趙承歌被脫了華服,只得穿著單薄的絮衣,卧於破爛的草席上。吳王未起事前,也是揚州赫赫有名的武安侯,而他作為武安侯嫡長子,從小便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何曾這般狼狽過!
牢房外終於傳來腳步聲。趙承歌眸色一動,緩緩地轉首,果不其然看到那角熟悉的紅衣。
“趙嘉禾,你放我出去!”趙承歌從地上一躍而起,抓著欄杆怒吼。
趙嘉禾瞥了一眼身後,隨即有魁梧健壯的侍衛打開牢門,如拎小雞般地將他拽起,只余腳尖踮地。
“賞巴掌。”趙嘉禾道。
“啪!”另一個侍衛果斷下手,趙承歌的半張臉頃刻間便紅腫了。
“你個毒婦!”趙承歌怒目相視。
“啪!”這回不用趙嘉禾開口,侍衛便抬手打去。
趙承歌口齒間泛起血腥,他緊咬自己的下唇。知道痛了,哪怕是再恨,也不敢再罵了。
趙嘉禾撫了撫自己修長粉潤的指甲,漫不經心地道:“喊朕的名諱,是大不敬。”
“你算……”趙承歌噤聲,憤懣地垂首,不去看她。
趙嘉禾揮手,侍衛端上一個托盤,上面放了兩顆藥丸。
“大哥,看我們兄妹一場的份上,我給你個選擇。左邊這顆是斷子散,葯如其名,吃了會斷子絕孫。我呢,有一座金屋,服下后我將你藏於其中,從此不再出現於人前。右邊這顆呢,是穿腸草,稍稍改了藥方,吃完之後長眠不醒,亦不會有痛感。”
“你什麼意思……”趙承歌目露駭然之色,“我是你大哥,你不能這麼做!”
“這世間上沒有我不能做之事。”趙嘉禾低笑,“大哥,做個抉擇吧。”
“你休想!”趙承歌雙膝一軟,手掌蹭著地面,向後急退,直至無處可退。
“給我打,打到他選為止。”趙嘉禾毫不留情面地道。她走出牢籠,找了拐角處的一張條凳坐下。牢籠中時不時發出拳打腳踢和男子撕心裂肺的哀嚎。
一炷香后,下人來報:“大公子選擇服毒自盡。”
趙嘉禾嘆了口氣:“還算是有骨氣。”這世間,她少了一個血親,亦少了一個政敵。
趙嘉禾起身,撣了撣衣擺,似乎要抖落身上的晦氣:“走吧,去見趙如意。”
趙如意也關押在此處,只是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因此他並未知曉趙承歌已經橫死。
看到趙嘉禾前來,他從欄杆間隙伸出手,飽滿的臉頰肉將五官擠成一團,痛哭流涕哀嚎:“妹妹,我錯了。我本來就不想當皇帝,是你勸服我的。二哥不跟你爭,你永遠是我親愛的妹妹。”
趙嘉禾失笑,擺了一下手,身後侍衛送上兩粒藥丸:“左邊這粒是斷子散,吃了會斷子絕孫,右邊是穿腸草,可以在毫無知覺中死去,你選吧。”
趙如意一怔,淚眼汪汪地問:“是不是吃了斷子散,就能放我回去?”
趙嘉禾頷首。
“那……我會被貶為庶人嗎?”趙如意小心翼翼地問。
“我大吳不養閑人。你就當個逍遙王,撰寫一些大吳風土人情的小傳,也算是為國效力。”
趙如意連連點頭:“這個我會。這建安城哪裡好吃的,好玩的,我都熟。”
趙如意捏起斷子散,一口咽下去,諂笑道:“妹妹,你看,葯我也吃了,是不是放我出去。這個破牢籠,又冷又潮,都要把二哥凍壞了。”
趙嘉禾示意侍衛開鎖。
趙如意滿懷期待地走出牢籠,又聽趙嘉禾道:“別讓朕聽到兩件事:一,你有異心;二,你給皇家丟臉。”
趙如意麵色一凝,身後起了冷汗,恭恭敬敬地跪下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