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仙閣面首(NPH) - 43.稱帝 p o18 et.c om

天光撕開夜幕,雲暗雪重,將整個建安城籠罩於陰翳之下。
吳王宮中的喪鐘驟然響起,一下又一下,穿透了呼嘯雪幕,傳至建安城每個角落。
亂世之中,一國君主是庶民百姓的一粒定心丸。如今,國君大行,百姓的心也跟著亂了。正在支攤的商販收起行囊,上學途中的學子掉頭疾走,土裡刨食的庄稼人抓起鋤頭往家中趕。原本繁華喧囂的街道,頃刻間散得空空蕩蕩,只余滿街紛揚的落雪。
趙嘉禾推開春風酒樓的窗,見那風雪中仍舊對峙著兩撥人。昨夜在趙如意府中把酒言歡的眾人早已清醒,吵鬧著要離開二皇子府,而謝朗所率領的兵將府上圍成密不透風的鐵桶。
“快放我們出去!”
“吳王若是知曉此事,定會抄你們九族!”
任憑這些人如何叫囂,謝朗只是冷眼旁觀。這些人,是死是活,皆在殿下的一念之間。
趙嘉禾闔上窗,從春風酒樓走出,在侍衛的擁簇下走上馬車。她今日換上素衣,與漫天飄雪融成一色。
徐秉行和周墨白二人並未被准許隨行,遂坐於酒樓窗邊,目送殿下遠去。夲伩首髮站:p o18 t d .co m
馬車駛到宮門口便停了,趙嘉禾執起裙擺,從馬車上走下。一眾侍衛眾星拱月般地隨她入宮,未受任何阻攔,猶入無人之地。
趙嘉禾回首,看向風雪未盡的遠處,已有隱約的人影。在建安城中蟄伏多日的數千軍隊再加建安城中三萬守軍,隱於蒼茫雪幕後,逐漸向吳王宮收攏。
趙嘉禾邁開步伐,在厚積的落雪上踩下堅實的腳印。
她穿過開闊的廣場,拾級走上大殿。這是她幼年時都不曾踏足之地,更何況她之後被驅逐出宮。
雪又重了,雲紛天晦,風吹凜冽,寒氣浸染素衣。
她的腳步平穩而堅定,一階又一階。什麼都無法止緩她前進的步子。
最終,她進入大殿。
站在大殿上首的是一個身著喪服、雪清玉瘦的女子。儘管已是年近半百,但容顏依舊、風韻獨絕。
趙嘉禾施禮:“見過母后。”
越青璃頷首,目光掃過大堂,候著朝臣們三三兩兩地入殿。
趙嘉禾走至前方,回身面向眾人,杏眸緊盯洞開的大門。
很好。趙承歌未能前來,因為他被秦堃圍困於中書監府。
趙如意也未來,被謝朗堵於自己府內。
甚至連姚尚書都未出現,被他的小兒子一粒藥丸送入茅房,差點瀉到腿軟跌入糞坑。
不僅如此,那些牆頭草們,見趙承歌失勢便轉頭投入趙如意麾下,亦無法出現,被謝朗牢牢地釘在他們想要追隨的主子身邊。
整個大殿中顯得空落無比,唯有寥寥幾個臣子。
“吳王大行,國之哀痛。先王戎馬一生,開創吳國,守江東安定。然亂世未平,抱負未了,先王立詔,以繼未竟之業。”越青璃從廣袖之間取出明黃的捲軸。
眾人皆驚,盡數下跪。趙嘉禾亦側身跪地。
“中書監何在?”越青璃問道。君王駕崩后,皆要由中書監宣詔。
無人應聲。
趙嘉禾哂笑。孟承陽此時正和趙承歌大眼瞪小眼呢!
越青璃又問:“中書令何在?”
一中年男子從朝臣中站出,彎腰拱手道:“臣在。”
“既然中書監不在,你便替中書監宣詔吧。”
“是。”男子上前,躬身接過遺詔,緩緩打開。
“朕為江東百姓請命,平戰亂,立吳國,日勤不怠,憂危積心。然今有惡疾,王業艱難。皇女嘉禾德包睿哲,應天順時,宜登大位。宜令所司具禮,於柩前即皇帝位。”
眾人嘩然。遺詔上寫的竟然不是大皇子,亦不是二皇子,而是荒淫敗德的清河公主?
“公主是女子,怎可繼位?”有人質疑道。
越青璃的目光瞥過出言之人,寒聲道:“秣陵湖出女媧神像,嘉禾乃天授皇女,這是上天旨意。”
“對,先王遺詔說了,這是應天順時。”尚書左僕射出聲道。尚書令與尚書左僕射向來不對付,而尚書左僕射早已被越青璃策反,那尚書右僕射是個愛和稀泥的,此時並未在殿中,因而左僕射的意思代表著尚書省的態度。
中書令舉高遺詔:“此詔乃先王親筆所書。汝當遵從先王遺志,慰先王在天之靈,順亂世之民心。”
中書令此言,便是替中書省認下這遺詔,無人再能質疑這遺詔的虛假。
“我們要見大皇子!”有人高聲道。
“對,二皇子也得在此!”支持趙如意的臣子也出聲道。
趙嘉禾目光瞥過眾人,嘲道:“父王才剛駕崩,看來你們都有了自己的小算盤?”
“殿下此言差矣。只是這皇位傳承,還是需要大皇子和二皇子見證。”
“他們憑什麼有資格見證?就憑這詔書上寫的不是他們的名字?”趙嘉禾反唇相譏。
“殿下莫要咄咄逼人。只要兩位皇子殿下認下此詔,我等也自然認下,絕無二話。”
趙嘉禾唇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既如此,我便與汝等好好說道說道。不過,若是對此詔無異議的大臣可以先回去歇著了。”
朝臣聽這一席話,先走了兩三人,之後又零散地走了七八人,最後殿上還剩十來人。
趙嘉禾回首看向越青璃:“母后,還請節哀,你也回去歇息吧。”
“好。”越青璃走下階梯,穿過朝臣,清瘦的身影沒入風雪中。
眼見趙嘉禾將所有支持她的人都屏退了,剩下的人膽子也大了,你一言我一語地要求趙嘉禾釋放趙承歌和趙如意。
“關門!”趙嘉禾厲聲高喝。
先王崇尚節儉,殿中的油燈並不多,燈輝晦暗,整個殿內猶如黑夜。
儘管如此,眾人依舊隱約看到趙嘉禾一步一步走上王位,大剌剌地坐下。
素衣曳地,玉釵挽髻,眉目間多是嘲弄之色。
女子的低笑聲,在眾人耳邊格外尖銳。
“我,大吳國的清河公主,天授之女,定策奪二十萬楚軍之謀者,先王遺詔所書唯一繼承人——趙嘉禾,在此登基為帝。若有不服,視同叛國,就地誅殺!”
她的聲音擲地有聲。話音剛落,身邊侍衛當即拔出腰間佩劍,屠戮整殿臣子。據說有人跑至門邊,大力拍打殿門試圖逃離,最終還是做了刀下亡魂。鮮血透過門縫向外溢出,在雪地上暈染出紅梅之色。
“禍國殃民,大吳亡矣!”有人高喝,頃刻間被人一劍封喉。
“女帝立,佞臣死,大吳興,山河平。”趙嘉禾喃喃。自古爭權奪勢哪有不流血的?就讓這些人的血骨來為大吳的振興而鋪路!
殿中侍衛聞此,便齊聲高喊:“女帝立,佞臣死,大吳興,山河平!”
一聲又一聲,鏗鏘有力,蓋過所有驚惶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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