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姊(骨科1v1) - 12.相思何苦

畫卷之中的人,自不必骨柳明說,李樂煙也知道是誰。
她嘆氣,“林恣如今狀況,皆因我而起,是我對不住他。”
意氣風發的狀元郎,本該仕途暢達。
他酒後冒犯於長公主,流放已是最嚴重的懲罰,罪不至死。
可李樂錫卻因為他私下計劃要將公主從宮中帶走,而怒不可遏。
旁聽的骨顏才不同意,“是他無禮再先,陛下本就沒有錯。”
李樂煙看她,她便立刻噤聲。
只是心中仍然憤憤不平,公主整日操勞國事已經費心費力,還要去救他。
很快就到了春祭當日。
帝王的儀仗要出宮,遠去皇城郊外的起南山上祭祀,這是事關民生社稷的大事,因此特地修築著行宮,李樂錫將會離開皇宮三日。
臨走時,李樂煙前來相送。
她穿著舊衣,是很少時候與李樂錫並不相襯的款式,隔著幾位料理國事的大臣,就那麼安靜地看著自己的弟弟。
李樂坐上轎輦,腰帶上環佩叮噹,玉牌垂下,銀色的流蘇掃過鞋面。
他招了招手,“皇姐,你過來,朕有話同你說。”
文武百官的目光頓時移到長公主身上,再複雜不過。
她嘴角上揚,帶著自己溫柔端莊的笑容走過去,微微仰著頭去看轎輦上的君主。
“陛下,請儘管吩咐。”
李樂錫目光定定地看了她兩眼,忽而探身過來,一手捧住她的髮髻,一手將那支垂在右邊遠山眉上的流蘇扶正。
“皇姐,流蘇歪了。”
李樂煙呼吸一滯,想起身後站著的幾百位官員,簡直如芒在背。
她輕輕呵氣道:“陛下!”
李樂錫坐直了身子,沒了別的舉動,只是眉峰緊皺了一瞬,眼底也隱隱有些泛紅。
這樣的神態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這時候,沒有哪個官員會直視天子,自然看不到這一切。
只有李樂煙,全程目睹了他眉宇間的眷戀和依賴。
“去吧。”
李樂煙說,“我在宮中等你回來。”
長風揚起大乾的旗幟,浩浩蕩蕩的儀仗隊和護衛隊往宮外而去,留下了前來送行的人。
宮道上楊柳依依,嫩綠如絲。
仇夢千丞相跟隨帝王去了春祭,朝中留下了勢力與之等同的宗漣大人。
他已經年過半百,算是兩朝元老,是教導李樂錫為君之道的帝師,威望很大。
此時他籠起衣袖,站到了長公主身側。
他感嘆道:“陛下性子還是不夠沉穩啊。”
“他還小。”
話雖如此,可李樂煙知道,李樂錫已經不小了,他正是建功立業的年紀,是大瀾最高的掌權者,早就應該頂天立地了。
但他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除了自己這個長姐,還有誰能把他當孩子待。
李樂煙旁敲側擊地詢問宗漣,陛下近日可曾對哪位世家女子多加關注,得到的卻只有宗漣的搖頭。
“皇室宗親中為陛下安排的合適人選,近兩年幾乎都在他的屬意下被賜婚。”宗漣語氣嘆惋,“也不知什麼樣的女子,能入陛下的眼。”
“公主,皇室需要開枝散葉,陛下不能再任性了。”
李樂煙點頭,“此事我已知道了。”
往年春祭總是雨水淅瀝,今年一併如此。
吃過晚飯,李樂煙一時興起,想要去看看宮中的白玉蘭開得怎麼樣了,她並沒有帶太多人,只帶了有武功的骨柳。
夜色里,她自己提了一盞六角玲瓏宮燈,身披黑色罩衣,提著裙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骨柳見她往僻靜的地方走,有些疑惑,“公主,白玉蘭隨處可見,何必去尋那麼深?”
眼前樹木蔥鬱,冷清的月光醞釀進這浮動的春意里,隱隱有鳥雀聲音傳出,可人走近了,便只剩無窮的安靜。
李樂煙一手提著裙,一手高高舉燈,想要看清樹枝上大朵大朵的花。
她諱莫如深,“再等等。”
骨柳越加疑問,“什麼?”
猝不及防,燈光又一次高到樹上時,照出一個模糊的人影。
李樂煙定在原地,不動了。
而她身後的骨柳瞬間提起警惕,這裡竟然有個活人,而她修行武功多年,竟然沒有察覺到。
那樹上的人影本來蹲在那裡,將自己隱匿在重重夜色和樹葉之間,知道自己被發現了,卻一點驚慌失措都沒有,反而扶著樹榦坐下來,衣畔順勢垂下,露出一雙破舊的草鞋。
樹上的人不慌不忙道:“公主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李樂煙已經有些猜到了他的身份,笑了笑,“昨夜。”
昨夜骨柳同她彙報狀元郎林恣的情況,她走後,李樂煙並沒有睡著,聽到了瓦片上細小的聲音。
尋常人並不能接近皇家重地,躲過層層侍衛,如此堂而皇之。
那麼此人要麼是賊,要麼是哪一方別有目的之人……
她更傾向於後者。
一整夜,梁上君子都沒有任何動作,如果是刺客,恐怕早就動手了。
李樂煙白日送走了陛下,有意弄清楚此人到底是誰,所以特意尋了荒涼僻靜的地方,引他現身。
那人撥開茂盛的樹葉,低著頭,借著公主手中的燈光,仔仔細細看著她,半晌,等的骨柳都有些急切,他才出聲。
“我當公主有多絕色,不外如是,卸去華服金銀,也不過是尋常女子。”
因為是臨時出門,李樂煙並沒有過多裝飾,只在留了錐髻上的流蘇。
骨柳冷聲道:“放肆,哪裡來的宵小之徒,公主,把他交給骨柳,定讓他碎屍萬段,千刀萬剮。”
“切,你當我願意來這兒說這些話。”
他猛的跳下來,個子高挑,徑直走近,蓬鬆的長發僅用一根髮帶而束,放蕩又無禮。
他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齒,伸出還沾染著泥土樹皮的手,“走吧公主,要不是我哥非死纏著,說一定把你救出來,你以為我願意來?”
李樂煙看了一眼他粗糙的手,眉頭微皺,只道:“你是林恣的親弟弟。”
那人點點頭,吹了聲口哨,和狀元郎的拘謹有禮不同,他活像個山林里跑出來的野人,只一雙眼睛晶亮。
“正是在下,林肆是也。”
李樂煙不動聲色道:“你哥哥還說了什麼?”
“帶你走啊,你不願意,也要帶你走,因為你活在宮中,並不快樂。雖然我也不理解他說的這些話,人家公主錦衣玉食,哪用得著他操心。”
林肆話很多,而且很不正經,但這時,他語氣稍顯認真了些,“但想來他這麼固執,一定是有他的理由。”
是啊,林恣為什麼這麼執著。
他並沒有看到任何有關李樂煙和李樂錫私情之事,只是一面之緣,為何他那麼篤定自己在宮中過的並不好,想要帶她走呢?
走嗎?天下之大,她又能走去哪裡呢?
李樂煙的確對林恣越來越好奇了。
她想親眼見到他,問問他,到底為什麼。
只是單純的喜歡一個人,難道真的甘願冒誅九族的風險,僅僅為了把她帶出皇宮。
公主長久地待在這樣一個隱蔽的地方,陪伴在暗處的暗衛不由擔心,他們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來了,但林肆始終鎮定自若。
他的武功比想象中的還要高超許多。
李樂煙問他:“你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我帶出去?”
骨柳擔憂地看著她,“公主……”
林肆正要說話,忽然眉眼一抬,整個人往黑暗處退去,他動作迅速,絲毫不拖泥帶水,眨眼間便沒了身影,即便連那些樹葉都沒有被驚動。
李樂煙便知道,是暗衛找過來了。
她俯身撿起地上的一朵白玉蘭,花只開了一半,但因為白日的雨勢太大,被打落下來。
她踩著泥濘,帶著這朵玉蘭,一句話也沒說,默默地帶著骨柳回去了。已經很晚了,洗漱后躺到床榻之間,骨顏將綢制的帘子從金鉤上放下,跪在外面安靜地剪著燭芯。
忽然,她聽到公主輕聲說:“骨顏,在宮外的日子,我只記得西高囹的黑暗和難堪。”
“回來后,我從未出過皇城中,也從來不會離開阿錫那麼遠。”
“他見不到我,總是發脾氣,無心做事,甚至大吵大鬧。可是——”
說到這裡,她停住了,骨顏很少聽到公主一次說這麼多,這麼直白。
“可是見不到阿錫,我又何嘗不覺得難受。”
這一句,讓骨顏直接愣在了那裡。
她隱約覺得,長公主不是在說姐姐對弟弟的思念,而是一個普通女子對心愛人的想念。
——作話:
存在於別人口中和回憶里的林恣:謝邀,但我真的不配擁有出場機會是嗎?
林肆:沒錯,我才是真正的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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