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老男人身體康復,出院回家。
李言崢問他要醫藥費。
他眼睛一瞪:“問老子要錢?沒有!老子賺的那點兒錢,連自己都不夠花,上哪兒找錢給你啊?”
李言崢忍了又忍,試圖和他冷靜溝通:“我攢的錢全部用來給你看病了,一分錢都沒剩,再過一個月就要開學,我的學費怎麼辦?”
老男人揮揮手道:“交不上就別上唄!上學有啥用啊?你小子不是挺能的嗎?趕緊打工掙錢養活你爹,我也一大把年紀了,干不動什麼活,累啊!”
李言崢冷笑:“我看你身子骨好得很。”說完穿上外套,摔門而去。
再度來到會所準備上工,遠房堂哥面露為難之色:“言崢,你請了這麼久的假,已經有人頂了你的班了,現在不缺服務員,要不……你去門口當保安行不行?”
他說這話,心裡是有點忐忑的,李言崢性子里有那麼點傲氣,估計會覺得當保安跌份兒。
可沒想到李言崢一點都沒猶豫,直接點點頭:“行啊,麻煩哥了,我去哪裡領保安制服?”
換好衣服,他站在會所大門前面,神情陰鬱,胸腔中全是無處發泄的怨懣。
再有下次……
他自嘲地笑了笑,再有下次,他恐怕還是做不到袖手旁觀吧。
站崗到接近十二點,忽然出了變故。
此地有兩個地頭蛇,一曰孟盛勇,一曰張龍,二人平分秋色,勢同水火。
他打工的會所,便是張龍的產業。
二十多個男人手持棍棒,故意挑了夜場最熱鬧的時間段,過來尋釁滋事。
一同值班的大個子王浩看見這陣勢,嚇得兩股戰戰,想要逃跑。
李言崢一把抓住他,低聲道:“去找經理報信,讓他快點帶人過來!”
王浩愣愣的:“那……那你呢?”
“我在這兒擋著,快去!”李言崢用力推他進大堂,自己轉身,目光陰惻惻掃視窮凶極惡的打手們。
他這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悍勇氣勢竟然短暫地震懾住眾人。
對方領頭的高壯男人將手腕粗的鐵棍放在掌心拍了拍,笑道:“小子,好膽色!你讓一讓,我保證他們不會傷到你。”
李言崢唇角微翹,不動聲色地迅速判斷出對方人群中戰鬥力最弱的幾個人,一一記下他們的方位,然後朗聲道:“對不住了各位,我拿人錢財,忠人之事,你們如果想闖進去,必須先過我這一關。”
話音剛落,他暴起發難,身形極快地衝到一個瘦得跟麻桿似的男人面前,幾記重拳如密集的雨點般,招招攻向對方要害,然後利索地奪了對方手中武器。
接著,他抬腳飛踹另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子,那胖子被這股極大的力道踢得往後栽倒,壓得後面好幾個人像多米諾骨牌一樣跌成整整齊齊的一排。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短短几秒之間。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憤怒地揮舞著棍棒向他衝去。
棍棒加身,痛苦之餘,李言崢竟奇異地感覺到一種暢快,好像這麼多日子以來的鬱郁、委屈、憋悶、怒火,終於找到了一個發泄的出口。
多年打群架的經驗令他險之又險地避開一個又一個致命攻擊,腎上腺素劇烈燃燒,一招一式全憑本能,連他自己也沒想到,他竟然能撐這麼久。
右手臂傳來骨裂聲,劇痛感迅速爬上來,他動作一滯,頭部遭到重擊,溫熱的鮮血流出來,模糊了眼前的視線。
會所里終於湧出大批打手,兩方迅速纏鬥在一起,場面亂到難以收拾的地步。
痛到麻木后,傷口傳來灼燒之感,失血過多令他有些頭暈目眩,最後的意識里,自己被人拖出亂局,抬上了車。
再醒過來時,手臂已經被打上厚厚的石膏。
遠房堂哥態度比以前熱情許多:“言崢,這次幹得真不賴!龍哥聽說了這事,很欣賞你,說等你出院,要見你一面。”
李言崢對這種地頭蛇一向敬而遠之,聞言推脫道:“我不過是做了份內的事,當不起龍哥這麼抬舉,哥,你代我謝謝龍哥吧。”
堂哥聞言臉色有點不好看,低聲勸道:“我可不敢說這話,那不是打龍哥臉么?見一見又不會少塊肉,再說,你最近不是很缺錢嗎?隨便求一下他,讓他給你安排個好差事,面子裡子都有了,你說是不是?”
李言崢沉吟片刻,點頭答應。
他受的傷不算嚴重,頭上那一下竟然只引發了輕微的腦震蕩,所以在醫院觀察了一天,便辦理了出院手續。
張龍在一個名叫“夜焰”的酒吧里見他。
三十多歲的男人,一臉梟狠,身上累經多年錘鍊出的殺氣形如實質,撲面而來。
李言崢心中一凜,面上卻不卑不亢:“龍哥好。”
如刀子一般鋒利的眼神刮過他渾身皮肉,過了將近一分鐘,張龍方才開口:“不錯。”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這樣的好苗子。
李言崢微微頷首:“龍哥過獎。”
張龍開門見山:“來我手下干吧,我不會虧待你。”
這本來是難得的好機會,在李言崢對自己未來的所有設想中,能攀附上一條粗大腿,仗勢欺人,活得表面光鮮,已經是非常不錯的出路。
可不知道為什麼,李言崢竟然猶豫起來。
張龍遞給他一盒手工雲煙,指了指腳下的地板:“這個場子就交給你看,所得利潤分你一成,怎麼樣?”
不止是李言崢,連旁邊待命的手下都有些吃驚。
李言崢如實相告:“龍哥,我還在上高中,只有寒暑假有時間,而且根本不懂經營,恐怕擔不起這樣的大任。”
張龍擺擺手,不以為意:“這間酒吧的運營模式已經很成熟,瑣事有酒吧經理和保安經理處理,你只需要經常過來盯一下就行。”
他身體前傾,暗示道:“你就把這當做一個學習歷練的機會,等以後能夠獨當一面了,我有更重要的事交給你去做。”
這誘餌太具誘惑力,更何況李言崢正處在走投無路的困境。
他沉思數秒,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