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好幾畝地租給佃戶住,不算無產階級,不夠格兒。
”一下子就把他給撅回來了。
為了這事兒,貴寶生了好幾天氣,心裡把蘭伢子罵了個狗血噴頭。
貴寶媽知道了倒是挺高興,她說:“當不上兵更好,整天打打殺殺的,不是你死就是他死,有什麼好?再說,成天弄著一幫泥腳杆子吃大戶,成什麼體統?當兵為著什麼?升官發財呀!” “你看那個劉家三小姐,她們家本來是東關鎮上的首富,本來穿金戴銀有多好,他那個留過洋的大哥一回來,三小姐就同他就帶著佃戶們把祖上傳下來的宅子和地都給分了個精光。
連到手的財寶都散出去了,還升什麼官?發什麼財?你說這不是憨么?” 貴寶也覺著這劉三小姐有點兒憨,把別人家的地分到自己家還差不多,怎麼反而分自己家的東西?不是憨是什麼? “不過,她人倒是長得不錯!至於這個蘭伢子,哼,早晚有一天,老子當上了大將軍,就把你買來給老子當丫頭,到時候,老子天天找你的錯處,打你的板子,把屁股給你打腫了。
” 一想到要打蘭伢子的屁股,貴寶心裡忽然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不知道那女孩子的屁股打起來該是什麼感覺,這種念頭一起,便一發而不可收拾,腦袋一挨枕頭,眼前晃的就是那個款款擺動著的臀兒和胸前衣服上那兩個小尖尖兒。
自從國共合作,這城裡各種各樣的遊行就沒有斷過,最開始,遊行的人在街上遇見了都高高興興地互相問候一下,或者就乾脆合到一塊兒走,就象一家人一樣,可最近一段時間說不清是怎麼了,遊行的人到了一塊兒就爭吵,就推推搡搡的,有的時候還會打起來。
貴寶喜歡看打架,所以每次有這樣的熱鬧就會湊到近處看,有一次還躲在牆角後面,拾一塊石頭丟過去,只聽到那邊“哎喲”一聲,然後拔腿便跑得沒了蹤影。
貴寶從小就喜歡打架,這種事情也不只干過一次兩次,可算是駕輕就熟了。
貴寶的爹是個老實人,平時不言不語,就只是鄉下鬧分田的時候經常看見他嘆氣,有時吃飯的時候也說上幾句:“革命就革命吧,皇上都退位了,你們得了天下了不就行了?打什麼土豪,分什麼田地?唉,咱們家要不是住在城裡,只怕也被那些泥腳杆子給當土豪打了,你看咱們那兩個佃戶,往常過年過節都來看看咱們,隨便捎點兒新鮮瓜菜,這幾年,連租子都不來交了,這都沒了王法了!” 又有一天貴寶爹對貴寶說:“你以後少上大街上去看熱鬧,我看這架式是要出大事,說不定會死人呢!” 再過幾天又說:“我說什麼來著,武昌那邊動手了吧?那些什麼工會、農會的人給官府殺了好多,血流得沒過腳面呢!嗨!大戶是好吃的么?!人家誰願意把自己祖上辛辛苦苦掙下的家業白送給你呀?!人家自己吃什麼?!你還是老老實實在家裡耍,別出去跟著那些人瞎混混,免得讓人家當工會、農會的人砍了腦袋去。
” 貴寶聽了十分不以為然,雖然他並不喜歡那些分大戶東西的泥腿子,但畢竟人家都能拿上棍棒刀槍的鬧,總比自己這麼呆在家裡強。
不過,貴寶倒是十分希望真打起來,長這麼大了,還沒真見過打仗,更不用說看見殺人了。
殺人有什麼不好?不殺人怎麼能當上將軍?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地過去,街上的氣氛越來越緊張,貴寶的心裡也越等越心焦。
終於,爆豆般的槍聲打破了夜的寂靜,貴寶一軲轆從坑上爬起來,跑到前面的店堂里扯著耳朵細聽,槍聲來自好幾個地方,很密很緊,還夾雜著爆炸聲和人的喊叫聲。
貴寶激動極了,想出去看看,才到店門口,卻被人一把揪住了耳朵:“衰伢子,幹麼子去?”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貴寶媽,不容分說,貴寶就被扯著耳朵拖進了爹媽睡覺的屋裡,硬給推到炕上。
貴寶雖然是個打架大王,很有些力氣,卻不敢違拗自己的媽,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一直等到天光大亮。
(二) 貴寶媽叫貴寶呆在床上別動,自己一個人到店堂聽動靜。
直到日上三竿,聽得街上有人走動說話了,這才回來。
卻還是不放心,派夥計阿毛出去打聽消息。
阿毛出去了有半個時辰才回來。
一回來,就滔滔不絕地講說聽來的看來的一切:“聽人家說,昨天夜裡駐城外的兩支大軍開進了城,把CP的那個什麼部,還有工人糾察隊、農協聯絡處都給端了。
兩下打得熱鬧,死了好多人呢。
聽說有些跑了的,現在滿城搜查呢。
” “果然死了人?”貴寶興趣盎然起來。
“聽說死了有兩千多人呢。
” “亂講,把城裡工會、農會的人加到一起也沒的哪么多人。
”貴寶爹說。
“真的,我親眼看見來。
” “在哪裡看見?” “就在紗廠倉庫門外,都是被槍打死的,一個壓著一個,把大門都給堵了,地上的血流了有這麼深,還有好幾個女的呢。
” “還有女的?”爹媽顯然都對此十分感興趣。
“有,我數來,有十一個,都躺在外面,什麼都沒穿,精赤條條的。
我聽人說,大兵打到門口的時候,那些個男人都打死嘍,那些女的就脫了衣裳,用起妖法,滿天都是陰兵。
帶兵的大官把大刀往空中一指,說一聲:”疾‘!那些陰兵就都散了,然後一頓排槍,把那些女的就都給打死嘍!“ “喔。
好!好!正該這樣!”貴寶爹不住點著頭。
“好個鬼!你都恁老嘍,聽到說女的……你們男的,沒的一個好東西!”貴寶媽數落著貴寶爹,貴寶爹臉有些紅紅的,沒有說話。
許久之後,貴寶才知道,那晚的確有不少女工在被用作工糾隊駐地的紗廠倉庫被軍隊開槍打死,不過,她們可不會用什麼妖法,她們的衣服都是在死後被大兵們故意扒光的。
但不管怎麼說,貴寶聽完阿毛的講述,心裡毛毛的,痒痒的,實在想去看上一看。
“阿毛,那些死人還在么?” “可能不在嘍,我回來的時候,去了好多輛板車,把那些死人往車上裝,現在可能都丟在江裡邊去嘍。
” 貴寶心中大叫可惜,嘴裡低聲念叨著:“這樣好事,卻不叫我去看,以後再都看不到嘍”。
貴寶媽聽見了,打了他一巴掌:“看么子?死人有么子好看?” “就是好看么!”貴寶心裡想,卻沒有在嘴上說出來。
外面依然還有些亂,雖然開著店門,卻沒有生意,爹媽只得帶著幾個夥計在後邊做人家原來訂好的鞋子。
貴寶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干這個,貴寶媽打著他都不學,時間長了也只得作罷。
現在,其他人都有事情做,就只他一個坐在院子里發獃,只想著怎麼找個空子離開老媽的視線,然後溜之乎也。
“貴寶,去看看,沒客人就乾脆把門關了吧。
”貴寶爹說。
“是嘞。
”貴寶答應著,心裡激動得怦怦直跳,三步並兩步到了店鋪里,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