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方圓身邊,半蹲下來:“我看看。”
方圓不動,沈恆抬眼看她。
方圓慢吞吞地側過身對著沈恆,提起褲腿。
她穿的高幫襪,沈恆單手圈住她的小腿還綽綽有餘,襪子拉下一看,白皙的肌膚上還留著淡淡的青,藥膏倒是已經抹上了。
沈恆皺起眉,是真的心疼。
方圓卻忽然說:“沈主任,你為什麼到現在都沒結婚呢?”
問的突兀,卻是個好問題。但凡有頭有臉的政治人物,履歷上無一例外全是已婚。只要他們還想在仕途上更進一步,那就一定要結婚,這關係到政治形象。
沈恆已經是主任,行政級別上差周遊半級,他若再不結婚,也只能止步於此了。
沈恆被這個問題卡住,看著方圓的神情,才說:“別人介紹的都不是我喜歡的。”
“你的家庭是不會允許你挑選自己喜歡的結婚。”
“對啊,不是每個人都像天岸那麼幸運。”沈恆有些惆悵地笑笑,“去年底家裡給我安排了一場相親,是法院院長的千金,過了司法考試,也是體制內的,吃過幾頓飯,感覺不好不壞,家裡說不討厭的話那就定下來,我年紀不小了,爭取今年結婚。結果年還沒過完,那個院長就被雙規落了馬,我和那個千金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方圓卻在心裡說,不是的,天岸他並不幸運。當年他爸出軌事發,傷害到的不止是髮妻,還有一向驕傲的徐天岸。方圓親眼見過那段時間的徐天岸有多萎靡,坐在地板上一動不動,牆上的科比海報都蒙上了灰。
私生子上的上海戶口,在紐約念私立,畢業后還被偷偷摸摸找關係安排進大企業工作。徐天岸這個正兒八經的婚生子,卻不如私生子來的關愛多。
方圓沒說什麼,只是整天整天地陪著徐天岸,變著法子地給他燉湯,睡在徐天岸公寓外的沙發上,不敢睡熟,半夜調鬧鐘起來看看徐天岸,生怕他想不開。越是生性驕傲順風順水的人越承受不住打擊,方圓那段時間擔憂徐天岸擔憂得人都瘦脫相了,知道某天強撐著睡意起來看看徐天岸,卻被一直睜著眼的徐天岸拉住胳膊說:“方圓,我們出國吧。”
他打算帶著方圓出國讀研,去美國和母親團聚,卻被父親阻攔。
如果配偶和子女全部移居海外,徐天岸他爸就成了“裸官”,不能擔任重要工作崗位,如果苗女士娘家再趁機舉報他腐化墮落亂搞男女關係,包養情婦還有私生子女,他不僅接任代省長沒戲,仕途可能就完了。
徐天岸他爸跪在了徐天岸面前,連同那個從不工作,卻穿著幾十萬高定的情婦。
兒子對父親有著天然的孺慕尊敬,這種建立在父子間的感情含蓄溫厚,可惜這份感情的最終殘留,也被徐天岸的父親親手毀掉了。
方圓第一次見到徐天岸哭,一個大男人哭成那樣,在陽台抽了一夜的煙,她知道自那夜起,徐天岸的心裡已經沒有父親了。而拒絕方圓做兒媳婦的苗女士也沒能及時寬慰到兒子。
徐天岸父親做出讓步,同意徐天岸和方圓結婚,卻沒有出現在婚禮現場,就像他再怎麼喜歡外室也不會和她結婚一樣。
徐天岸領完證后曾疲憊地對方圓說:“老婆,如果以後有孩子,不要和我姓 ”
那天過後徐天岸身體里的某一部分死去了,聽從父親和母親娘家的安排從了政,投入到另一種生活中,那個桀驁不馴的少年消失在歲月間,身影逐漸朦朧,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疲憊,卻竭力活在世間的靈魂。
方圓的眼淚忽然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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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越想越不對勁,才想起來恢復高考是七七年,我這個金魚腦子記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