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家中上上下下也知道了那個內賊就是青杏,紛紛對其鄙棄不已——
誰都知道奶奶向來與人為善,且十分信重她,如此還養不熟這頭白眼狼,她今日有此下場,也是活該!
當下連青杏在秦家的親族也都受到了牽連,她因父母雙亡,只有一個叔叔還在秦家,如今一家子都被攆到了莊子上。
青杏之叔無故受累,自然恨罵不已,當即便把青杏逐出家門,只說她死了也別指望有人來給她收屍。
青杏便這般一日日地熬著,五六日水米未進后,便餓得涕淚橫流,恨不得拿頭撞牆,一死了之。霍陵此時便吩咐人,每日只給她一口水,一點子飯——
既不讓她餓死,但也絕不會讓她吃飽。
想這餓極了的人,連樹皮灰土都吃,如今偏用那麼一點點的食物來引逗她,愈發勾起那種要將人逼瘋的飢餓,怎能不教人生不如死。
青杏此時終於知道了後悔,卻也為時晚矣。她身上的衣衫因為掙扎早已磨得破破爛爛,指甲斷成一截一截,手上全都是摳挖出來的血漬,蓬頭垢面,形容枯槁,似乞丐又似瘋子,總之已是不成人形。
那幾個看守她的婆子見了,雖拍手稱快的同時,卻也暗自膽寒——
雖說如今真相大白,眾人都知道了當日霍陵說要把所有伺候秦雪的下人都打殺了是計,但端看這青杏的下場,便知霍陵手段酷烈,絕非虛詞。
其實就連玄昭都不知道,假若到最後依舊沒找到下毒之人,霍陵卻也是真的決定將所有人一併處死。
他不會留一條居心叵測的毒蛇在她身邊,哪怕為此要害死眾多的無辜之人,依舊在所不惜。
一時又過了幾日,青杏已是奄奄一息,只留下最後一口氣了,這日忽聽外頭有婆子道:
“大喜,大喜!奶奶終於醒了!”
當下闔府皆喜,一眾下人飛馬趕至秦家等幾家親友處報信,二太太等人聞之,亦是歡喜非常。
此時秦雪的上房內,她正靠在迎枕上,身披一件薄緞綉折枝玉蘭褂子,由玄昭給她診脈,見兩個男人一副小心翼翼緊張不已的模樣,好像稍微用力些就能將她吹倒一般,她不禁笑道:
“我只覺得手腳酸軟,身上倒沒有不快的,你們又何必如此?”
誰知她一說話,不免嗽了兩聲,玄昭忙看了她一眼,神色肅然:
“你剛醒,身子還虛得很,切不可大聲大氣。”
而霍陵已經默默地把被角又給她掖嚴實了幾分,如今已是五月里了,天氣雖算不上炎熱,但如此將人裹著,豈不是小題大做?
秦雪見狀,愈覺好笑,心裡卻又十分甜蜜。
她已經知道了自己昏睡將近兩個月的事,失去意識后,倒真是黑甜一覺,並不知時間流逝了那麼久,如今看著自己即將臨盆的肚腹,兩個男人憔悴的面容,心中自是感慨良多。
想了想,她輕聲道:“你們放心,我不會不打一聲招呼就走。”
今生今世,必不離不棄。
秦雪生產(共妻cp)
這年六月初五,秦雪於卯時二刻晨曦破曉之時順利誕下一個男孩兒,取名叫做霍惟。
據家中老嬤嬤說,惟哥兒生下來的時辰恰與玄昭一模一樣,五官雖然還沒長開,端看其輪廓清秀柔和,倒是更像他的二叔,而不似父親霍陵般硬朗。
而玄昭亦是對侄兒愛若珍寶,一抱在懷裡便捨不得撒手了。
小小的嬰孩緊閉著眼睛,身上紅皺尚未褪去,愈顯得這個軟乎乎的小傢伙是如此脆弱,但也如此溫暖。玄昭輕手輕腳地抱著襁褓,嘴裡哼著剛從奶娘那裡學來的小曲兒,那張總是帶著幾分超脫之意的清冷俊臉上,如今卻滿是紅塵煙火氣息的微笑。
霍陵見狀,心中只覺感慨萬千。
一直以來,他始終對弟弟懷著無法言說的愧疚——只因為他早出生了那麼一刻,坐享榮華富貴權勢名利的是他,從小父母天倫一家和樂的是他,光明正大與心愛之人出雙入對的也是他。
而玄昭不得不幼時離家,守著清規戒律,遠離凡塵俗世,即便這般三人同行,雖然秦雪心裡有他,在明面上他卻也永遠不能得到承認。
如今因霍陵先讓秦雪懷了孕,他便連子嗣也無法留下。
雖然霍陵對玄昭其實也有過嫉妒,但這份出自兄長的感情,還是讓他真心實意地希望弟弟能得到幸福。
……如今這樣也好,雖然總歸還是有遺憾,但於他三人來說,已經是圓滿。ρгδūщē.©δм()
他們會一起撫育這個孩子,他會告訴惟哥兒,爹爹是爹爹,二叔也是爹爹,你比天底下許多人都要幸福,因為有三個人一起疼你。
想到此處,他的唇邊也不覺掛上一抹淺笑,見玄昭已抱了惟哥兒許久,忙上前道:
“他雖年紀小,倒還有點子分量,還是我來抱罷。你忙了這幾日,倒是先去歇歇才是。”
秦雪因大病初癒,身體還有幾分虛弱,偏又將及臨盆,不能再拖,因此她生產前後的這段時間,玄昭忙前忙后,可謂是殫精竭慮,已經好幾天沒睡上整覺了。
玄昭聽了,便將襁褓遞過來,因見霍陵的動作還有些不熟練,忙道:
“不行,這樣抱著會硌到他的頭……手臂放鬆些,不要緊張……”
“穩一些,托住他的脖子,不能弄疼他了……罷了罷了,還是我來罷。”
秦雪還在坐月子,不能輕易挪動,此時倚在迎枕上看著這副難得的“弟弟訓兄圖”,不由忍俊不禁,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遙想霍陵平常,那是何等的沉穩冷靜,威儀天成,此時臉上卻不自覺露出無措之色來,玄昭說一句,他便忙忙點頭,只差拿支筆將玄昭說的話特特寫下來了。
也正是因為太在乎,才會如此失態罷……
玄昭的過分緊張也好,霍陵的手足無措也罷,都是因為在他二人的心裡,她和孩子遠遠重於自己。
自打秦雪蘇醒后,他二人便再不肯離開她一步,無論何時何地,總要有至少一個人陪伴在側。
晚上安枕時,二人的手會不自覺握住她,不管睡得多沉亦不會鬆開。
她生產時他們也都在產房陪伴,如果不是委實做不到,恐怕都想替她受這份產育之苦了。
所以當秦雪得知自己昏迷是青杏給她下了毒,驚訝傷心自是有的,但也很快消失,無法在她心上留下印痕。
她有夫有子,有那麼多真心關切著她的親朋姊妹,又何必將那等卑劣之人放在心上?
若青杏是個好的,她自然也願意掏心掏肺,但她既如此忘恩負義,自己也只當被毒蛇咬了一口,疼過後也就不再縈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