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女的日記 - 第61節

也許是車廂太寂寞,也許是自己起得太早,靠在他肩頭,竟不知不覺睡著,那不算寬厚的肩膀,也給了我一種穩定依託的安全感。
“皓,快醒醒,馬上到了”,君溫柔的聲音把我從美夢中喚醒,有點不好意思的在他面前揉了揉因睡覺而發腫的雙眼。
“幾丑哦,睡著了流口水,像跟我洗過衣服的”,君打趣的說。
“哪裡啊?”我臉紅的在他衣服上尋覓起來。
“逗你玩,還當真了?”他笑著說。
我立刻明白,輕輕掐了他一下,很討厭他在大庭廣眾場合里開這樣玩笑。
君帶著我下車后,沒多遠,已看到街道旁長長的人龍。
“就是這家,趕快上樓去搶位置”,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小跑著奔跑起來,被他拖拽的時候,路人投來不解目光,卻一點不覺得臉紅,心甘情願陪他一起瘋。
當氣喘噓噓跑上二樓時,寬敞大廳里已是人頭攢動,君眼疾手快佔了張靠中間的桌子,好象兒時捉迷藏“到牢”一樣,一屁股坐了下去。
“皓,快點來,晚了只能等翻檯子,”他招著手喊我過去。
當坐到板凳上時,身上開始冒汗,雖然空調白氣呼呼的吹吐著,還是感覺到熱。
“你坐好,我下樓去排隊,千萬別走開,”他囑咐說。
“沒有服務員送嗎?”我驚訝的問。
“早點來還有,這個點就得自己下樓排隊了,你佔到位置啊!”他不放心的說著。
“知道了,看你那傻樣,我能往哪裡跑啊!”我許諾說,彷彿自己已被他捏在手心。
君聽到后匆匆下樓,我獨自守侯著桌子。
老半天,也沒見他上來,開始有些感到擔心,拿起手機,發了條簡訊, 《你怎麼還沒上來啊?外面還是很熱吧!》 《還在排隊,人蠻多,有打包帶走的,一買就是好幾份》,他馬上回了條。
《我等你》,其實很近距離,卻莫名感覺不在身旁的他已離開很遠。
《還等十一個人就輪到我了,勝利在望》,他用簡訊報告現場情況。
看了看周圍正品嘗著美味的食客們,桌子上那口小鍋里那種所謂“龍蝦”在老家塘溝邊很普通,孩童們拿一根棍繫上繩子,隨便上些魚腸,腐肉做餌,不用多大工夫就能釣起一盤。
城裡人卻總樂此不疲談論著油悶大蝦如何美味,在我腦海里,真正的樂趣,不在於吃,而是釣。
人生百味,不見得非要經過嘴才能感受。
當君端著一小鍋出現在我面前時,興奮的表情彷彿手中不是捧著一口小鍋,而是端著一個聚寶盆。
他開心時,我也盲目高興卻不知為何。
“皓,終於排到了,好吃的人太多,呵,快點趁熱吃”,他把鍋放到我面前。
“丫頭,槳和手套”,他大聲吆喝著。
聲音很大,穿過鼎沸嘈雜說笑聲,傳到不遠處站著的服務員耳朵里。
服務員急步走來陣風般慌張的扔下幾隻一次性塑料手套和兩雙方便筷,又忙活起自己事情。
我到是弄明白,他說的“槳”是指筷子。
君禮貌的遞給我一雙手套,但我沒用,大熱天戴上手套會感覺汗汗的,隔著層塑料膜動手抓東西吃總感覺彆扭,不如直接抓得自在。
還沒開始吃,攏來一位看上去五十幾歲,穿著件舊舊T恤,黑黑瘦瘦但特別質樸的爹爹,一臉客氣的問我們, “有冰凍綠豆湯要嗎?” “皓,來碗吧?”君問我。
我搖了搖頭。
“幫著拿瓶冰啤酒吧”,君忘不了他愛的酒,雖然今天他只是參加面試,但心裡也為他能邁出第一步感到高興,很想陪他喝一小杯慶祝一下。
綠豆湯爹爹很快幫忙拿了瓶冰凍啤酒過來,依然樸實那張臉沒有一絲埋怨,還幫著喊服務員過來開啟瓶蓋。
“麻煩您我要碗綠豆湯”,我告訴他。
“稍微等一下,馬上跟你端過來”,他轉身忙著到隔壁桌旁繼續推銷他的產品。
“先問了你,你不要,現在又要了,信你的邪”,君不解的笑話我。
剛上樓時,實在跑不動,曾在樓梯上短暫休息,發現一個黑瘦身影正在一樓樓梯間那很狹窄空間里往盤中每個碗里均勻的舀著綠豆湯。
現在已很清楚他為什麼要到隔壁桌子上推銷,因為這樣每天累計下來,能少上很多次樓梯。
“我願意,突然想喝了”,我淘氣回答。
沒過多久,爹爹端著盤子走到桌旁,熟練的放了碗到我面前。
“來,三個人的綠豆湯,第一個給你”,他自言自語說。
沒等君動,我忙掏出錢包。
“多少錢?”我問。
“謝謝,一塊錢”他豎起食指對我介紹。
每天他都為無數個一塊錢上下不知多次趟樓梯,樸實的做著份外事情,賺著份內的每一塊錢,更不知,道多少聲謝。
那盆蝦弄得很漂亮,(除了盛它們的鋁盆癟得很有些粗糙外)紅油中能見到很多種作料,被暴炒過的大紅蝦浸在油中,閃亮發著誘人光澤,同時散發出撲鼻香氣,從鍋里挑了一個大蝦,剝開后,遞到君的嘴邊,他小狗般一口咬進嘴裡,幸福的咀嚼起來。
“你別管我,自己吃,味道真蠻的不錯”,他好心勸我。
這時才發現大廳里已是人山人海,食客們都大剁塊頭的吃著蝦,幸福表情伴隨臉上油光而閃亮,男人們三三兩兩圍坐,端起酒杯海闊天空大聲喧嘩著,靠牆的一幫女學生更是了得,八個人叫了六鍋,一副副決一雌雄表情,有時,快樂也是這樣簡單。
只感覺耳朵有些嗡嗡作響,因為各種喧鬧聲不斷持續湧進來,但隔壁左右的食客都沒事似,依然熱情未減。
好熱鬧的武漢人大多喜歡這感覺,人越多越喜歡,圖的就是熱鬧。
樓梯口位置等候洗手間的客人與等候翻檯子的客人交相輝映,穿梭身影,不斷有人進進出出。
“下個月十八號是中秋節來,你說廠里會不會發獎金啊?”鄰桌一位中年男人端著酒杯帶些醉意大聲問他的朋友。
聲音吸引我轉過頭,注視半許。
“發個屁,還不是那王八蛋採購拿了好處都改發購物券,說不到連這都沒有,發兩盒吃過黑的月餅,你也是,想那遠打鬼,干它干它,喝好”,他朋友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轉頭回望君,正準備詢問他打算中秋如何渡過,驀然發現那張原本歡喜的臉烏雲般翻滾上一片憂鬱。
“君,你沒事吧?是不是不舒服?”我關心問到。
“冒得事,來,慶祝一下,我一口一杯,你抿口綠豆湯”,他笑著拿起杯子,仰起頭,一口見了底。
嘗了很小一口綠豆湯,眼睛卻一直盯著他,心裡猜想可能是鄰桌的人聲音太鬧人,使他不快。
君開始大口抽著杯中酒,不一會工夫,只剩桌上空瓶。
“丫頭,再拿三瓶啤酒過來”,他回過頭,大聲叫喊起來。
服務員看了看桌子,很快拎著酒走過來。
“開幾瓶?”她拿著開瓶器問。
“都打開,再拿兩瓶過來,記得打開拿過來”,他好象上輩子欠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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