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女的日記 - 第62節

“高興啊!哪個說不高興?就是因為高興才喝撒!”,他笑著說,雖然是笑,我仍然看得出隱藏在笑容中的鬱悶。
桌子上瞬間堆滿綠色酒瓶,對我來說,每個都像炸彈。
“君,不喝了,我們走吧?”我無奈的說。
“還冒開始吃,你要不搞點什麼其它的主食?還有這麼多酒,酒比油貴啊!”他關心問我,又自嘲的說。
“不用了”,我開始默不作聲,靜靜陪著他。
心裡不斷提醒自己,下次出來,一定不讓他沾酒。
結帳時,君喝光了所有的酒,也扯掉手上累贅的手套,“MD,戴個手套不是一樣弄髒手,都喜歡捏得鼻子哄眼睛”,他滿手油污,憤憤罵起著。
中途跑過兩趟洗手間,每次回來都把頭髮弄得很濕,短髮上沾滿水珠,像剛淋過一場雨。
最後端在手上的大半杯,被我搶下來,當著他面一口飲盡。
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快些停止。
下樓后,發現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和他並肩走在路上,我偷望了幾眼,很怕他又喝多。
“皓……,我……送你回家吧!”他話語間有些拖音,看上去神智還清醒。
“你行不行啊?是不是又喝多了?”我關心問。
“沒,這點酒算不了么事,我先送你回去吧!”他走到馬路旁,準備攔車。
追上去一把拉住他,嘮叨他沒長記性。
“那就在這裡等,起碼也算是個站”,他思路清晰的說。
很幸運沒等多久便乘上一台空調車,上車后發現車廂內空無一人,空調冷氣侵襲著身體,感覺到一絲寒心的涼。
君換了幾次座位還是感覺冷,最後選擇坐到最後一排右邊靠窗的位置,他依窗戶而坐,腦袋挨著玻璃,木偶般隨車身顛簸而撞擊著玻璃窗,使我心裡十分難受。
沒過幾分鐘,伴隨著‘氣氣’剎車聲,外面城市流動的風景被牢牢框在每格窗戶內,廣播里傳來報站聲“金家墩長途汽車站到了,下……”, 木然的君彷彿被馬蜂扎了一下,在我身旁打了個寒顫,驚醒的盯著窗外發獃。
前門開始陸續登上乘客,一個個在投幣箱前緩慢摸索著,我很清楚汽車長途客運站對君的意義,武漢就那麼幾個站,該死的線路偏停此處,心中十分後悔,如果真能感重新選擇,我寧願坐計程車,哪怕繞再多彎路,付更多錢。
可惜生活沒有綵排,只有真實發生。
“皓,你知道嗎?左邊花壇和右邊花壇的距離是二十一步,五年前我就丈量過,現在裝修了,可距離還是沒變”,他突然精神起來,拉著我問。
“相信,相信,”我努力轉移話題,不想讓他沉浸在過去。
“人家公司有告訴你什麼時候知道應聘結果嗎?” “結果?這花壇的花年年開,沒看到結果,”他硬生生把話題拖了回去。
我頓時無言。
“就在這花壇邊,和她爭吵過一回,我氣憤的把腳上的鞋脫下來扔在地上,赤腳走回了家。
因為那是她送我的生日禮物,現在想起來,愧疚啊!”他長噓一口氣,我也跟著涼了一下。
門口長長的人龍還在魚貫,空的時候很空,沒人爭,擠的時候這樣擠,都在等。
只願司機快些開車離開,默默期盼。
“過去的事,別提了,答應我好不好?”我開始勸導他,帶著心酸的哀求。
“她哭著撿回去,接著上班,過了兩天還給我,我錯的扎心啊!”他完全沒聽見我的話,依然固執的講。
“後來接她上下班,目睹過一切在門口看熱鬧的計程車司機們都認識了我。
可我好象沒事一樣,根本不理會人家眼光。
” 一顆哀心彷彿被千刀剮過,不知他真的是不是因為喝多而胡說。
如果這邊把我當女朋友,是不會在清醒中談這悲傷過去的,也許真是喝多酒,沒注意而已。
焦急的盼望只乞求車快些開。
當車緩緩起動剎那,我長噓一口氣,漂浮不安的心終於落了地,君好象泄氣的皮球,不再是坐,而是半躺在椅子上,臉上紅得像被火燒過。
一雙眼睛黯然無光,還不時用舌頭舔著乾涸嘴唇。
“你是不是想吐?幫你把窗戶打開吧!”我關心的問。
他沒有做聲,只是擺了擺手,微閉雙眼,好象很累似的。
我心疼的看著他,像守護一位從戰場負傷被抬下來的傷員,不停掏出餐巾紙幫著擦拭額頭虛汗。
車行至循禮門,君好象記起什麼,精神起來,坐了起身。
“皓,我們下車走走吧?”他往外挪動起身體。
立刻起身,回頭很想扶他,可君笑了笑,淘氣的給了我一個堅強眼神,讓我心裡馬上明白。
下車后,車來車往站台旁,讓我一下迷失了方向。
“君,我知道你沒什麼事,接送過我那麼多回,也讓我送送你吧!”從來未曾問過君具體家在哪裡,聽他提過,應該就在這附近。
“家?哪個家啊?”他帶著酒氣反問起我來。
“我把你送到附近只看著你離開,讓我放心些好嗎?”擔心他是怕我知道具體家的位置,關心的問。
“我不回那個家,每次喝酒回去老娘都嚼死,堅決不回那個家。
”他到清醒,苦笑著說。
(有家人嘮叨的感覺,我好久沒能感受,但他卻抵製得要命,感受幸福,對每個人定義也許都不相同) “那我陪你走走,好些在回去”,我建議。
“我有家,得馬上回去。
在南京路,”他前後矛盾的言語讓我迷失得更加厲害。
“好吧!我陪著你”,沒搞懂他說的什麼意思,但簡單幾個字,最能表達內心想法。
沒有選擇路燈繁華的大路,君帶我穿梭在車站背後的小巷裡,雖然不知道方向,我依然堅信跟隨著,深知他酒醉只是外表,保持清醒是那顆活力的心。
過京漢大道那寬闊馬路時,他不放心牽起我的手,接觸一刻,更清楚他肯定沒醉。
穿過幾條小街道后,進入一條小巷,昏黃的路燈映射在清寂水泥路面,我們的出現似乎打擾了這種寧靜,不敢相信繁華都市還有這古老回憶,君告訴我聽說解放前這裡是租界,如三四十年代舊上海風貌,一間間彷彿都相同的建築叫石庫門,碩大石頭建築成的大門框,滄桑得不再烏黑的對開大木門,還有那銹記斑斑的門栓,原樣保持著曾經流逝的時光。
走過不遠,君告訴我到了,我不太放心準備詢問他。
“你等一會,”他小跑到交錯的轉角處,人影立刻消失。
不放心跟了過去,君一隻手扶著牆,彎著腰嘔吐起來,看到牆邊的水溝,我明白他為何要跑開了。
我走了過去,這路燈燈光照不進的昏暗處,看不清他痛苦表情。
輕輕拍著他的後背,聽著讓人心疼的聲音,頓時潸然淚下,君像一隻受傷的孤狼,不斷靠酒精麻醉自己,卻在黑暗處獨自舔著傷口,回到生活中,還要繼續前行。
“傻瓜,哭個什麼,我冒得事,”他安慰起我來。
滿臉淚水的在包里掏尋著餐巾紙,平時總能輕易出現的它卻不知藏哪去了,我向外走了兩步,一咕腦把包里的物品全部抖落在地上,終於在最後發現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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