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女的日記 - 第59節

“不要緊吧?”我心提到嗓子眼,表面卻裝做平靜,“你坐著說,姐有事馬上走的”。
“她腎結石發了,接到電話我就趕回去,醫院說最好動手術”,他有些失落的說。
“要是等你媽媽好些,還是到武漢來做手術吧!”我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她不肯,拖了好長時間,這次算是止住了,說不到哪天又發”,他無助的說。
“病總不能拖吧?你過細勸勸她”,我安慰起他。
“她不願意,還說‘窮人不害病,就是行大運,撐過去就沒事了",說來說去,其實是不捨得花錢”,恆子委屈的說,“我和拐子(武漢話哥哥)都願意出錢,她死活不肯,別個不清楚情況的,還以為我們家兄弟倆不孝順呢!” “要你哥做做工作,她老人家會想通的”我幫恆子出著主意。
“我也正在想啊!村裡有個老人,得了病沒錢看,真的就躺在家等死,鄰居們送些吃的她也吃不進,過了四十幾天活活餓死了。
”恆子悲哀的描敘著“我們家兩個兒子,起碼不會讓老娘病了不去看撒!可她自己堅持說吃些葯管得住,又不在她身邊,哪能不擔心哦”,談話間恆子眉頭一直緊鎖,這一刻,我再沒覺得他是個孩子。
好心勸了半天,讓他別再胡思亂想,其實清楚他和我一樣,只需要一些親情安慰。
走在路上,回想起恆子母親那句樸實的話,心裡著實一陣難受。
走到公司樓下,肚子開始咕咕叫喚起來,站在街邊四處張望起那幾家熟悉的餐廳,尋思著中午該吃什麼。
“晶晶”一聲標準的普通話打斷了我思考,回頭一望,白蘭在不遠處朝我走來,熱情的打著招呼。
“白蘭,你吃了嗎?” “沒呢!慌慌張張跑來上班,今天起晚了”,她笑著解釋。
“我也沒,一起找個地方吃吧,我請客”,拉起她白皙的手,我們過了街。
看菜單時,想起她提過不吃豬肉,我把單子遞給了她。
“白蘭,我真不知你喜歡吃什麼菜,自己點吧”我客氣的說。
“我還不會吃魚,嘴太笨,其實主要是不會剔刺”,她像小學生回答老師問題一樣。
把單子又傳到我手中。
我仔細看起菜單,挑選著能點的菜肴。
“晶晶,你別客氣,我經常吃碗拉麵就飽了”,她大聲說著,絲毫不在乎桌旁等待寫單的服務員聽到。
點了份青椒肉絲,囑咐服務員換成牛肉做,叫了盤蒸雞蛋。
白蘭在一旁睜著大眼睛盯著我,好象真的什麼都不懂。
“晶晶,你知道嗎?我去吃拉麵,人家都會給我很多牛肉”,她孩子般炫耀起來。
“為什麼啊?”我好奇的問。
“我對他們說的是方言,你不知道吧!我們新疆人比你們漢人豪爽些,也比你們團結”,她大聲說著。
聽到漢人兩個字,突然感覺很陌生,仔細一想,她也該這樣說。
“我們還不是蠻團結,和靜就很團結”,我像小孩如數家珍般和她爭論起來。
“你是認識她,那算什麼?我剛來武漢時,身上也沒什麼錢,在南京路上一家蘭州拉麵館吃拉麵,你猜我遇到什麼事?”她嘎然止住,勾起我強烈的好奇心。
“說啊!遇到壞人了?”我逗起她。
“不是,也是吧,當時不了解,來了位老鄉,說見過我一面,問身上有沒錢,我告訴他沒有,結果他從荷包里掏出一打錢,數了一千給我,囑咐沒錢就不用還”,她得意說。
“那他給錢你,肯定沒安好心”,我吃驚的說。
“才怪呢,你們漢人就是這樣喜歡猜疑,後來有次碰到他,他告訴我,是步行街上那幫新疆孩子的老大,有事只管找他幫忙。
你們都認為他是壞人吧?可我覺得他挺好”,白蘭愛憎分明的說。
想到步行街上那幫新疆兒童,在大白天肆無忌憚的划包偷錢,讓人畏懼三分,我旁邊坐的,竟和他們老大熟識。
“還不還錢是一回事,我想他搭救過的老鄉,肯定不只我一個。
幾個月前在我們烏魯木齊,一個新疆小夥子為救被搶劫的漢族女大學生,被捅了很多刀,差點把命丟了,你知道他對壞人怎麼說嗎?”白蘭真好象見過那場面一樣,眨巴眼睛賣起關子。
“說什麼啊?”她的眼睛真的能說話,吸引著好奇的我。
“他說讓人家放手,因為那個女孩是他妹妹”,白蘭繪聲繪色的描敘著,“當時街上那麼多漢人,沒見有人認這個妹妹,連壞人都奇怪漢族人會有新疆哥哥。
” “原來很多同事還稱我小新疆,特瞧不起人”,她繼續傾吐著不快,儼然沒注意到我臉上那絲尷尬。
聽著她自豪話語,吃起無味的飯菜,想想被她稱漢人,也沒什麼錯,但讓我糊塗的是,她說的一大堆人中,到底壞人是好人,還是好人是壞人。
上樓時,好心告戒白蘭不要對同事談起剛才說過的事情,她還刨根問底的問為什麼,沒告訴她答案。
但心裡很清楚,她們會說那些人做的事是有點“苕”。
盼望著下班,像等候放學好被家長接走的孩子,終於在大門口見到了君,他穿得特別正規,反而讓我有些不習慣,一件藍色短袖襯衣,配著黑色筆挺的西褲,腳上皮鞋都搽得鋥亮,連平時細短雜亂的鬍子也被颳得一根不剩,尖尖的下巴泛著青。
見到我,他紳士般走過來,步伐比平時慢了很多。
“皓,你好些沒有?” “好多了,怎麼你今天走路和平時不一樣啊?”我好奇的問。
“不是的,好長時間沒穿皮鞋,站了半天現在開始腳疼起來”他有些哭笑不得。
“穿成這樣幹嘛?平時那樣不是挺好嗎!”我責怪說,其實是心疼。
“準備約你逛步行街,想了半天還是不能穿運動服,每次那些拉客買水貨的人一看我就像嗨班子,還是穿正規點不會難為情”,他有些害羞的說。
也不知是因為約我,還是被人當成“嗨班子”原因。
我笑起來,因為他的滑稽表情,還有那身正規衣服。
和他並肩走在步行街上,我的眼睛不停看著過往人流,琢磨著一對對熱戀男女,和我們有什麼區別。
無意中眼神被街旁漂亮的冰淇淋攤吸引,因為那藍色廣告上聖誕樹一樣美麗的外形。
君覺察到我目光注視的位置,一下竄了過去,不久,他手拿一支冰淇淋笑著走過來。
他把冰淇淋遞到我面前,“皓,請你吃個冰淇淋。
” “我又沒說想吃,還是你自己吃吧!”我裝做不在乎。
君急了,恢複本性嘮叨起來“你請我吃冰淇淋蠻好,我沒拒絕吧?這是進口的。
” 我瞟了一眼廣告牌,暈,韓國冰淇淋,竟然標價十五圓一支。
想想他馬上每天會有四十圓收入,再想想這支價格不菲的冰淇淋,心裡是帶著痛苦的幸福。
還沒開口說話,他已經幫著打開包裝,接過它,我愣了半晌。
我堅決的把冰淇淋送到他嘴邊,發傻的看著他。
君咬了很小一口,抿嘴笑了,“進口了,是感覺蠻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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