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由於是三部曲,故本文不再以連載形式發表。
三世紅塵之夢迴前塵。
1914詩云:天涯此時佳人遠,靜夜流聲,執念千百遍。
天道長情又斷腸,愛如沙漏歲月流。
夢迴前塵餘香嫩,更無人問,望盡天涯路。
一往情深深幾許,偏愛佳人幾世情。
--《蝶戀花。
愛戀》……江南六月天,梅雨如煙,整個世界彷彿是籠罩在如絲如幕的一副畫卷之中。
民國三年,浙江嘉善,西塘古鎮,吳漢文化的千年水鄉,自古以來便是物華天寶、人傑地靈。
雖時局動盪、連年戰亂,這裡卻好似是一方世外淨土,安逸、祥和而又寧靜……傍晚時分,一葉小舟,順著古鎮水道搖曳前行,船頭佇立著一名手把油紙傘的男子。
如煙的雨絲,飄落在油紙傘上,順著傘骨滴落下來。
男子彷彿完全被這如詩如畫般的景色所陶醉了,濕潤的空氣中,飄來一絲絲淼淼的炊煙,味道是那麼的熟悉。
一座座石橋,岸邊的古宅、廊棚……還有兩岸行色匆匆的路人,處處都好似是一幅幅水墨丹青,一切都是那麼的親切,又彷彿是在夢中……男子姓汪,名亞鵬,今年剛滿28歲,祖籍西塘。
早年間,對滿清腐朽的統治和閉關鎖國的政策深惡痛絕,受西方新思潮影響,留學德、法等國,一腔熱血,立志學習歐洲先進的思想與文化,以報效祖國。
其實他本名仕鵬,父親本寄希望於他將來仕途坦蕩,光宗耀祖。
留學歐洲后,他自己將名字改為亞鵬,意喻為亞洲的騰飛而奉獻一己之力。
父親也算是有些學問之人,既然兒子接受了西方的先進教育,對此也未加以王涉。
汪亞鵬留學三年後,滿清政府倒台,建立了民國,中國迎來了一片新的天空。
汪亞鵬當時就想回國,但苦於所學有限,又恐時局尚未安定,便在法國繼續學習了三年。
前些日子,自己當年的私塾恩師寫信給他,說自己年事已高,又病痛纏身,已無力再教導學生們了。
而西塘本就地方不大,要想找個能勝任的教書先生,實在是很困難。
恩師希望他能早日歸國,接過自己手中的教鞭,為家鄉的教育貢獻一份力量。
恩師的信中,字裡行間滿滿的都是對當年愛徒的殷切希望,汪亞鵬也早就按捺不住報效祖國、報效家鄉的心了,一拍即合。
給恩師回了封信,簡單收拾后,即日便啟程回國。
一路上風雨兼程,歸心似箭,一踏上闊別了六年的家鄉,就趕上了綿綿的細雨,似乎是在為歸來的遊子,接風洗塵一般……六年時光彈指一揮間,眼前的景象,似乎還停留在六年前,自己離開這裡時的那樣,看不出有什麼變化。
一切都恍如昨日,只是自己已經從當初那青蔥般的少年,長成了結實而健壯的青年。
弱冠離家,如今幾近而立歸來,汪亞鵬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船槳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微微搖擺的船身,在平靜的水面上,盪出道道漣弟,好似男人此時的心境:寧靜,而又思緒萬千……汪亞鵬一直沒有回國,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
當初父母本不想讓他出國留學,擔心他在外面花花世界裡,迷失自我,樂不思蜀。
但又拗不過他堅決的意志,雖然最終同意了,作為交歡條件,給他定了一門親事,想以此將他的心拴住。
女方章氏,娘家雖不在西塘,但也在嘉善,家境殷實,倒也算是門當戶對。
姑娘溫良賢惠,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可算是個大家閨秀了。
只是一心專攻女紅,卻從未讀書學字,對於詩詞歌賦,更是一竅不通。
對於這點,汪亞鵬是極不滿意,毫無共同語言可言。
章氏容貌秀美,溫良賢惠,對於血氣方剛的少年而言,自然是無法抗拒的誘惑。
洞房花燭夜,汪亞鵬幾乎就要在溫柔鄉里沉醉,錦裘幔帳、玉體橫陳,初嘗男歡女愛,共赴巫山雲雨,在那一瞬間,汪亞鵬甚至忘記了自己的理想和使命。
然而在隨後的蜜月裡,從最初的如膠似漆中,漸漸的冷靜了下來,與妻子間似乎除了肉體的交流,再無半點共同話題。
本來就毫無感情基礎,只為滿足父母的心愿和出國的條件交換,對於滿腦子新思潮、嚮往西方文明的汪亞鵬來說,短暫的魚水之歡過後,面對的卻是無盡的失落與寂寥,也更加劇了他出國留學的堅定意願。
蜜月尚未過完,汪亞鵬就丟下新婚燕爾的妻子,獨自踏上了留學之路。
走出國門后,汪亞鵬才知道美好的愛情應該是什麼樣的。
尤其是在法國留學期間,與一個法國女孩,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
兩人白天同堂學習,夜晚花前月下、耳鬢廝磨,熱情浪漫的法國女孩,與家鄉那溫良賢惠的妻子章氏完全不同。
汪亞鵬不僅學到了西方的知識與思想,更從法國女友身上,學到了怎樣去愛自己心愛的女人。
雖然後來女孩父母知道他們的關係后,堅決反對,兩人不得不忍痛分手,但那一段快樂的時光,已足以撫慰了遠在異國他鄉的男人,更是教會了他太多的東西。
對於愛情懵懵懂懂的少年, 已經深深的知道什麼是愛,怎樣去愛,怎樣向自己深愛的女人表達愛。
歸國前,汪亞鵬本已做好打算,等回到家鄉后,與毫無感情、毫無共同語言的妻子解除婚姻關係。
要重新開始自己新的生活,去追求屬於自己的那份愛情。
然而,真正踏上故土,面對這片生養自己的恬靜水鄉,汪亞鵬那顆躁動的心,似乎又一下子平靜了下來。
該怎樣去面對獨守六年空房的妻子呢?真的要狠下心與她解除婚姻么?她能接受么?兩家的長輩能同意么?紛亂的思緒,越理越亂,就像密密的雨絲,纏繞在心頭……汪家在西塘也算是個大戶人家了,闊別六年的遊子歸來,汪家上下自是歡天喜地、張燈結綵,好似過年一般熱鬧。
一家人圍坐在堂屋正中的大圓桌前,推杯換盞,為汪亞鵬接風洗塵,聽他講述這幾年海外的艱苦生活和逸聞趣事。
席間,汪亞鵬的父母,對兒媳章氏好一頓誇讚,說她這六年來,伺候公婆無微不至,任勞任怨,要兒子今後好好待她,抓緊時間,好添個一男半女的。
章氏自始至終羞紅著臉龐,低頭不語。
新婚燕爾就分別了的夫君,一別六年,此番歸來,更是一表人才,英姿勃發。
六年來獨守空房,道不盡的相思之苦,多少次長夜漫漫,冷被空榻,只為苦守今日重聚。
女人只盼著酒席能趕緊結束,好回屋與夫君傾訴衷腸……此時的汪亞鵬,內心卻是無比的矛盾。
原本就不知怎樣提出與章氏解除婚姻,而父母對章氏的一番褒獎,更是令他不知該如何開口。
已經微醺的汪亞鵬,偷眼瞟了瞟身旁的妻子,闊別六年,女人當初那略顯青澀、稚嫩的臉龐,此時已出落得越發秀美,充滿了成熟女人的韻味,而那嬌羞的神態,卻絲毫不減當年。
一瞬間,男人腦海中似乎忘記了對妻子、對婚姻的不滿,體內反而湧起了一股莫名的衝動。
那種油然而生的情愛,幾乎全部佔據了他的大腦,恍惚間,他甚至決定放棄當初的想法,打算與這個女人廝守終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