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嬌娜仍有些急。
陳劍臣沉聲道:“遇事而亂,必受其害。
皇甫小姐,難道你不相信你爹爹會安然無恙?”頓一頓,又補充一句:“既然老員外知道今天會行雷下雨,那麼他肯定就會有周全的準備,你貿然行動,反會壞了大事。
”嬌娜沉吟許久,終於還是聽從了陳劍臣的建議,留在莊上。
陳劍臣回到東廂,沒有進房,而是負手站立在走庇上,抬頭張顧。
雨幕如布,什麼都看不清楚,但他心裡明白,他看去的方向,正有一片崔巍的山脈泰然而立……東山南嶺。
大雨肆虐,天地茫茫,但就在雨幕之中,拂曉和尚正現身而來,只見他一身潔白,足下蹬踏著一塊三尺長板,任由滿地泥濘,竟不沾絲毫污垢,飄然出塵,甚成奇景。
其手執一柄油紙傘,不管多大的雨點打落,都在傘面數寸外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阻隔住,四散開來,絲毫不受力;“我來風雨來,一舟渡眾生;任憑龍蛇舞,真身得永恆……”三尺木板作舟,行雲流水漂蕩而去,彷彿不沾實地……他所去的方向,正是東山南嶺。
第一百零九章:龍種蘇州西郊,李大官人府上。
府上燈火通明,大門之外臨時被收拾起來,形成一個大廣場般的所在,周圍一遭都搭建起涼棚。
涼棚之下,人頭涌涌,圍觀著數以千計的人們,都是聞風而來觀看熱鬧的百姓。
今天,今晚,李大官人請來的龍虎山張天師要設壇作法,誅殺為禍東山的大蛇。
一根據那張天師的說法,說那蛇本是淮江里成妖的蛇妖,因與主管淮江的龍王爺起了衝突,這才不得不長途跋涉,逃跑到這東山來。
“區區蛇妖,大膽包天,竟敢為禍鄉里,罪惡滔天,馨竹難書。
本天師自不能坐視不管,今晚就要請動飛劍,百里之外,一劍取其性命。
”廣場正中,祭台高立。
祭台上擺滿了香燭黃紙,三牲果蔬,另外,不可少的是一大盆黑狗血。
此時血已凝結,正中插著一柄小劍。
劍長半尺,光彩流溢,賣相十足。
這就是張天師口中所說的飛劍。
那張天師年過五旬,麵皮枯黃,不正是在江州被陳劍臣斷了財路的朝天觀主持嘛。
如今已成為李大官人的座上賓,千百人眼中的得道天師,要請飛劍誅殺蛇妖。
飛劍呀!在諸多民間傳說中那是神一般的存在,用奇物祭煉而成,能如意吞吐,駕取自如,更能遨遊千里之外取敵人首級,實在非常厲害。
於是,看望黑狗血盆中的“飛劍”時,眾人都覺得脖子涼颼颼的,彷彿自己稍有不敬,那飛劍就會斬殺過來一般。
其實今天下午時分,張天師就已上壇做了一回法。
說也奇怪到了傍晚就罕見地響起了冬雷,緊接著下起了潑飄大雨。
種種異象,都在印證著張天師的卓越不凡。
祭台處也搭起了堅固的遮蓋涼棚,張天師就盤坐在其中,閉目養神。
他早就說明請動飛劍要擇定吉時,至於具體的吉時,得依據天時而定。
李府大門處同樣搭建起一座偌大的涼棚,裡面擺著椅桌,人都是坐著的,一邊坐著,一邊好整以暇地喝茶吃點心以李大官人,以及蘇州府衙幾個官員的身份地位當然不會和平民百姓那般站著看。
蘇州知州那些最高級別的大官倒沒有來,只來了幾名主薄主事,另外還帶來一百名官兵過來壓陣,維護秩序,由一名校尉帶隊。
至於附近各鄉的里正當然不能缺席,都要趕過來陪坐。
大蛇為禍,逞凶吃人,官府剿殺不力影響很是惡劣,搞得蘇州地界人心惶惶的。
知州大人不敢奢望能永遠瞞住京城那邊,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最快時間內將大蛇斬殺,挽回影響。
既然事情緊急,那就應該不擇手段只要有辦法都使上來了。
李逸風揭榜,一方面是因為有張天師的保證:另一方面也是想因時而動,做出一番事業來。
如果投奔門下的張天師真有厲害的本事手段將大蛇斬殺,他自然受益匪淺,名望大增,在蘇州府衙內謀取一份好官職就很容易了:退一步說天師無能,到時他李大官人也不用擔當什麼干係,最多不過把道士推出來受罪,好生打一頓。
因此李大官人的心情極其愉快更多的時間是在敬各位官員喝茶,對於祭台上的情形沒有太多的關注。
更何況眼下大雨如瀑對於祭台上張天師的舉動,不管大家怎麼看基本都看不清楚的。
張天師看見雨幕如蓋,無人窺見,正是求之不得的吉時,暗道一聲:“天助我也”當即一把火將插在黑狗血中的“飛劍”燒掉,抬頭望天,逮准一個時機,大喝一聲:“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飛劍出矣!”他幾乎吼得喉嚨都扯了,周邊涼棚內的人聽見,個個引頸而望,正見到蒼茫烏黑的天空上,一道閃電如劍般劃過好大一把飛劍!風雨交加,山林莽莽,如斯惡劣的天氣,漫山遍野漆黑一片,只有數不盡的風聲雨聲傾聽入耳。
嗤!黑暗中忽然亮起一點燈火,在茫茫雨幕冉顯得昏黃一團,有點看不清楚。
燈火在移動,自下而上,走得不疾不徐的,看真些,原來是一盞白皮燈籠一把燈籠提在手上的,正是衣穿華麗的皇甫員外。
只是此時此地此景,任誰見到他,都不會再把他當做是一名生意場上的老手,老於盤算的商賈了。
皇甫員外走得很穩,他的頭頂之上飛舞著一枚銅錢狀的物品,此物大如斗,就像一頂大斗笠一般,把上方丈餘地方遮掩得片風不進,滴雨不侵,故而他全身上下,一點濕都沒有。
如此寶貝,顯然已超越了法器的范,而是那傳聞中的法寶了。
約莫一盞茶時間后,皇甫員外已經走到了一座巨大的峽谷上邊,站定,凝目往下看,忽然揚聲叫道:“二青,我知道你在這裡,出來見我!”他的叫聲,聽似不大,但綿綿然傳出去,風雨不能干擾阻隔。
嘶嘶嘶!隨著他的叫聲傳出,深幽的峽谷里猛地亮起兩點紅燈,點點如銅鈴大小,一紅燈會動,倏爾轉移,高低起伏,猶如活物。
霹靂!此時一道閃電劈下,映亮半邊峽谷,依稀可看見其中情景。
那兩點紅光,哪裡是什麼紅燈,分明是一條巨蛇的眼睛!這條大蛇,粗若水桶,長不知幾許,光是冒起來的半截前身已達數丈,高高地葡立而起,信子吞吐不定,全身鱗片片片大如指甲,整體青色,邊緣處卻微微有一圈金邊。
而蛇額之上,有一枚棱形紅斑,很是醒目,好像是一隻眼睛如果陳劍臣在此,定然認出這條大蛇就是當日在峽谷內鬧事的那一條。
“孽畜,見到主人還不低頭!”巨蛇可怖,皇甫員外卻絲毫不懼,舌綻春雷,一聲大喝。
嘶嘶嘶!巨大青蛇蛇頭搖擺不定,搖晃之間,風雨更甚,但沒有如皇甫員外所言的乖乖低下頭來。
皇甫員外圓睜雙眼,鬍鬚飛舞,氣勢威武:“二青,你捕食人類,已犯下彌天大罪,見到主人來到,居然還敢張狂!早知你如此,當日我就該一掌把你打死,免得讓你留下來為禍人間。
”嘶嘶!回答他的,是青蛇尖銳的嘶叫聲。
啪啦!又是一道閃電當頭劈下,這一劈,正劈在青蛇的額頭上,滋滋滋一陣怪響。
青蛇狀甚痛苦,猛地一頭撞到下面的森林之中,咔嚓咔嚓,不知撞斷了多少根巨大的喬木,轟隆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