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一天終於過去,阿寶和莫三娘都顯得有些疲憊,不過當她們盤算起賣字墨所獲得的錢財后,疲憊都不翼而飛了。
換了以前,兩人根本不敢相信賣字能賣出這般高價來,雖然不至於“一字千金”那般誇張,但已比耕種勝過許多倍。
如此一來,家裡的日子終於要正式奔小康了。
想起以前的辛勞,莫三娘甚至直抹眼淚——她紡三天的布,所賺的都沒有兒子一幅字的多呢。
書中,果然是有黃金屋的;而日後等陳劍臣中舉,那些媒人不得踩爛門檻,什麼樣的媳婦娶不得?所以說,書中,也是有顏如玉的。
陳劍臣看見,內心最軟的一塊再度被輕輕觸動,輕聲道:“娘,我早說過了,總有一天孩兒會上你過上好日子的。
好在這一天,並沒有讓你等太久。
”要知道“子欲養而親不在”,那才是最為後悔莫及的憾事。
莫三娘擦掉眼角的淚花,哽咽道:“我兒辛苦了……嗯,這些錢我都會幫你存起來,再過兩年就給你娶一房賢惠的媳婦進門。
”聽得這句話,旁邊的阿寶的身子微不可見地抖了抖,低著頭,卻看不見她的神情。
陳劍臣微笑道:“娘,孩兒年紀還小著呢,不急。
”莫三娘忙道:“再過得兩年,那時你都二十歲了,不小了。
你看以前隔壁家的狗娃,十六歲就當了爹。
”那狗娃陳劍臣自是有印象的,從小養了一房童養媳,十五歲就圓了房——這個世界,可沒有晚婚晚育一說,都趕著當爹當娘,開枝散葉呢。
關於這個問題,陳劍臣沒有太好的辦法說服母親,連忙錯開話題,叫她和阿寶早點休息。
冬天來臨,晚上天氣寒冷,房間內都生了炭火驅寒。
陳劍臣坐在房中,情緒微微有幾分波動,首先想到回了楓山的嬰寧和小義,它們肯定都在刻苦地修鍊吧,因為不確定朝廷的人會什麼時候再出動,把卧松洞霸佔了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在這方面,根本無法和朝廷的力量抗衡。
人受了欺壓,都得忍氣吞聲,更何況它們是不受待見的妖?屬於異類?千軍萬馬一衝,血氣成雲,殺氣衝天,就算修為高深的修士都為之色變的。
陳劍臣讓它們回洞府修鍊,一方面以目前情況,兩者居住在自己家中並不方便;另一方面,卧松洞的濃郁靈氣可以大大加快它們的修為進度。
等待修為到了一定的火候,尤其是假如嬰寧突破金丹,能化出人形來,那就好了。
說起來,陳劍臣不禁有幾分期待,他還沒有見過嬰寧的陰神形象,但想必應該是一個秀麗婉約的少女吧,知書識禮,帶著一種怯怯的氣質。
然後陳劍臣又想到遠赴浙州金華的聶小倩,相別幾個月了,音信全無,不知道她過得怎麼樣?是否適合新的環境?上次告別時自己曾告誡她不要靠近那蘭若寺,也不知道她聽進去了沒有……呵呵,事實上陳劍臣並不確定金華那邊到底有沒有一座蘭若寺,他只是存著萬一的念頭,才事先提醒聶小倩的。
這大概就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吧。
入冬后,學院也放假了,要到明年二月才會重新開學。
中間這段時間,學員們可以自由安排活動。
陳劍臣本想著留在家裡,一邊經營聊齋,一邊攻讀時文,為明年的科考歲考做準備。
不料到了第三天,王復登門拜訪,很熱情地邀請陳劍臣作伴,到蘇州去做一筆買賣。
天統王朝治下有十八州,江州為其一,聶小倩父親被貶去的浙州為其一,如今王復提及的蘇州,同樣為其一。
對於蘇州,陳劍臣似有印象,記得上次有個買他字墨的皇甫員外就是那裡的人氏,那時候還曾開口請自己到那邊做其女兒的業師呢。
而如今王復嘴上說是到蘇州談生意,但生意上的事情自有專門的掌柜負責處理,他實質是到那邊遊玩娛樂的。
既是遊玩,豈能無伴?他立刻就想到了陳劍臣。
“留仙,俗話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我早聽說蘇州風景宜人的了,眼下有機會,不去走一趟,實在可惜。
”聞言陳劍臣微微一笑:王復肚子里的那點小心思他當然是看得一清二楚的,不過他本身也意動,沉吟一會後就答應了。
讀萬卷書,走萬里路。
在交通不便的世界內,遊歷的機會確實不多,正好可以出去走走,見識一番。
對於他的決定,莫三娘和阿寶固然不舍,但也沒有反對。
男兒志在四方,一個江州城肯定無法束縛住陳劍臣的雙腳。
於是阿寶負責收拾行李,而莫三娘則連夜做了五斤乾糧。
一切準備妥當,第二天早上陳劍臣就坐上專門來接他的王家馬車,和王復匯合后,就冒著刺骨的晨風出城而去了。
第八十六章:大蛇從江州到蘇州,一路往東行,坐馬車的話差不多要跑五天,可以說是一段漫長的旅行,旅途寂寞,就只能坐在馬車內讀書了。
何以解憂?唯有讀書……陳劍臣和王復都是讀書人,雖然王復性子有些散漫,但這般時候,除了讀書他也難以找到別的樂子。
天時入寒,冷風蕭蕭,馬車內都鋪墊著棉被,甚為溫軟,陳劍臣擁被而讀,十分怡然;至於坐在另一輛馬車上的王復,此時應該在呼呼大睡吧。
突然聽到車夫的吆喝聲,然後馬車停了下來,外面傳來喧嘩的聲音。
陳劍臣一皺眉,撩開車帘子,探頭出去看。
見到己方兩輛馬車到達了一片險峻的山麓下,前面停著好幾輛車子,還有許多行人,都聚在一塊議論紛紛,停頓不前了,好像前方的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
另一邊的王復也下了馬車,叫一名機靈的僕從上去打探消息。
很快,那僕從就回來了,稟告道:“前面有蛇。
”有蛇?無論是王復還是陳劍臣都吃了一驚,連忙問清楚,才知道事情大概——前面這座山叫東山,山勢巍峨,連綿深遠。
從山麓下的峽谷穿過去,再走得五十多里路就是蘇州城了,最多不過半天路程。
但就在上午,一行旅人經過那峽谷之時,突然山林里竄出一條巨蛇來,其粗若水桶,長達三丈,渾體青色,額頭有一塊梭形紅斑,猶如第三隻眼睛,看起來兇惡異常。
巨蛇出現,那隊旅人頓時被嚇得不輕,只恨爹娘少生兩條腿,末路狂奔,飛快退了出來,那青蛇才沒有繼續追趕。
消息傳出,來往的旅人哪裡還敢過去?只得堵在峽谷外面,商議對策。
——東山峽谷,屬於進入蘇州城的一大捷徑,如果要拐過去,從另一個方向到蘇州,卻要多走三天的路程,要浪費太多的時間。
這一條路存在久矣,一直風平浪靜的,連賊寇都不見一個,緣何突然殺出這麼一條巨蛇來?眾人疑惑不解,議論間倒有個人隱約知道些內情,說這蛇很可能是前幾年被一個耍蛇人放生的。
所謂耍蛇人,就是靠著養蛇,然後在街頭上耍蛇賣藝討生活的人。
他們往往會到深山大澤里尋覓伶俐馴良的小蛇,捉回來養,訓練好后就能拿出來表演了。
不過這些蛇一般以兩尺長為標準,超過標準就不適合演藝了。
因此,把蛇養到那個份上之時,耍蛇人往往都會把這蛇放生掉,讓其回歸山林。
放生本身一點問題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