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八股是口大染缸,是一副枷鎖,唯有跳進去再衝出來,戴上去再破開來,才算真正的圓滿。
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見山還是山。
經歷變化,其實就在一念之間。
當下陳劍臣再度明心,豁然開朗,不是玻璃上的灰塵被抹去,擦乾淨了,而是整塊玻璃都消失掉,再不存在這麼一層障礙。
嗤嗤嗤,《三立真章》上光芒萌發,足足有五個字在瞬間被點亮,一排下來,正是十道正氣已被激發。
陳劍臣把《石頭夢記》收好,彎腰朝諸葛卧龍恭敬一揖:“謝先生贈書!”第六十章:練字告辭離開遛鳥樓,在半路上,王復猶自覺得耿耿於懷,覺得自己不但沒有看到《石頭夢記》的手稿,而且被諸葛卧龍潑了一身酒,實在得不償失。
當下陳劍臣把懷裡的《石頭夢記》亮出來。
王復接過一看,先是驚喜,繼而愕然,最後卻是狂喜,直如會變臉般——開始之時,他本以為諸葛卧龍把《石頭夢記》送給了陳劍臣,自是驚喜交集,不過翻開一看,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而是一本筆記,故而感到驚愕;再看真切些,竟然是一本破解科舉八股的心得精要,記敘詳細,論述有理有據,叫他如何不欣喜如狂?王復此人,好色,好八卦,同樣好功名。
只是他自知水平一般,不敢報以太大的期望,因此偏向於及時行樂。
眼下見到這麼一本頗具參考價值的筆記,他的一顆心不由自主就感到火熱起來。
“這個……留仙你這是……”王復便有些語無倫次了。
天統王朝印刷術並不算髮達,並且管制嚴格,因此很多東西難以流傳,除了主要的聖賢書,以及相關註疏外,很多類型的書都還處於手抄寫階段。
不像現代社會,關於考試的輔導參考書堆滿書店,隨便花錢就能買到。
故而,這一本《石頭夢記》價值非凡,若是一般人拿著,還不是珍而重之地悄悄收了起來,生怕被人偷學了去。
不過陳劍臣想法自是不同,一方面和王復頗有交情;另一方面,在他看來,就算《石頭夢記》寫得再精闢,也不是靈丹妙藥,一看就能高中狀元的。
最多,它只是一塊敲門磚而已。
敲門磚,並不只能一人使用。
“你可以拿去手抄一份。
”王復立刻作揖施禮感謝道:“留仙,愚兄果然沒有看錯你。
”陳劍臣道:“拂台兄,別忘了,咱們可是經歷過患難的,這一份筆記,不算什麼。
”王復呵呵一笑——雖然他也知道,在桃花那一難中,主要都是他在受,可如果沒有陳劍臣再三援手,只怕他早已死翹翹了。
這是救命的恩情。
王複決不敢忘,更何況,陳劍臣才華橫溢,前途無量?跟在他身邊,只有無窮的好處。
回到學院中,王復立刻開工,前所未有的勤快地去抄寫《石頭夢記》,至於陳劍臣,就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思索起來。
——諸葛卧龍給予陳劍臣的感覺總有些神秘莫測的味道,對方為人做事,看似荒誕,實在很有分寸。
或者,他貌似癲狂的外表之下依然跳躍著一顆銳進的心;又或者,他想薪火相傳,這才把《石頭夢記》送給了陳劍臣……不管如何,在這件事情中陳劍臣獲益不小,不但大有進步地凝練出了五道新正氣,而且徹底明確了自己未來該走的方向。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既然八股是一副枷鎖,那就戴上去試一試,看其到底有多沉重牢固,有多少限制框框,然後衝破開來,一舉將其粉碎。
此破而後立也。
恰我心張狂,仗劍破紅塵;正氣浩然,下筆如有神。
這樣的路子,才算走得洒脫,走得痛快。
有此依仗底氣,陳劍臣只覺得前面的世界一下子變得無比廣闊,天空任飛翔,海闊憑魚躍,渾身都覺得輕鬆自如。
在學院中,生活又要重新恢復到正軌上——或者其中還有一個變數,就是聶小倩要求自己寫的那一幅字。
對於要寫什麼內容,陳劍臣暫時還沒有頭緒,沒有想法。
反正聶小倩沒有約定取字的時間,她只是這麼一提,卻留下了足夠多的遐思,以及想象空間。
此女當有大慧,性格活潑,根本不是那些被封建禮教所束縛住的女子。
沒有靈感,陳劍臣便沒有動筆寫字,趁著空暇,繼續教育小義。
鼠妖現在進步不錯,識得近五百多字了,只是還不能寫。
它本體太過於矮小,雖然靠著尾巴的緣故,能坐得直直的,但一對小小的爪子無論如何都難以做到抓毛筆寫字。
也許,可以給他量身定做一支袖珍版毛筆,讓它練一練。
陳劍臣忽然靈機一動:羽毛!怎麼忘了羽毛筆呢,可以就地取材,用合適的雞毛鴨毛做成筆給鼠妖寫字呀,大小正合適。
說到做到,他立刻吩咐小義到外面去弄點長硬的鴨毛來。
聽到如此吩咐鼠妖就有些納悶,叫它去偷雞蛋鴨蛋還好說,去拔鴨毛算怎麼回事?不過它沒有多嘴詢問,輕盈地蹦躍出去了。
過不多久,鼠妖就麻利地跑了回來,小小的嘴巴上叼了一把鴨毛,樣子有些滑稽。
陳劍臣拿過,挑了幾根合適的,很快就做成了羽毛筆,教導小義使用。
鼠妖這才恍然大悟,趕緊道謝,小爪子抓著鴨毛筆,開始醮墨書寫。
它初學乍練,自是不能寫出什麼好字,一如鼠畫符一般,彎彎曲曲,歪歪扭扭的。
只寫了一會,鼠妖就覺得有些煩悶,就想偷懶。
啪!陳劍臣手中柳條在頭頂上空掠過,它趕緊又低頭裝專心了,一顆小心肝卻在嘀咕著:咱一個小小的鼠妖,要練字幹嘛?識字就可以了嘛,沒必要寫什麼字呀?難不成還要我去考狀元?嘖嘖,一個老鼠當狀元,那是何等驚世駭俗!它想到妙處,居然咧嘴發笑。
陳劍臣不知道它心裡在想什麼花花世界,見它分心了,又是一柳條揮下。
半個小時候后,苦逼的練字生涯終於告一段落,鼠妖的爪子都伸不直了,苦著聲音道:“主人,這練字實在太難了,不如讓小義去替你弄金銀財寶吧,要多少,有多少。
”它自號“打洞老祖”,入室行盜竊之事正是拿手本領,發揮其所長。
不料陳劍臣正色道:“君子愛財,取之以道,豈能隨便去做那等不義行徑?小義,此事切莫再提。
”練《三立真章》,練心為首要,說一套做一套,違背本心,正是大忌。
提議被主人訓斥,小義再不敢吭聲:哎,還是繼續苦逼的練字去吧,反正做個知書識禮的老鼠,也不是什麼壞事……第六十一章:考試三天時間,王復就將《石頭夢記》抄寫了一份,然後把手稿還給陳劍臣。
拿了手稿,為了摒棄雜念,陳劍臣刷刷刷的,連續在白紙上寫了十個“靜”字,每寫一個,他都感覺情緒安靜一分,到了最後,感到已完全的心平氣和了,於是端坐下來,翻開《石頭夢記》——這一次,他竟看進去了。
感覺有些玄妙,就像變成了另一個自己,在研讀筆記一般,筆記上的字句,一個個,一行行,似清水潺潺,流過心頭,卻留下了清晰的印記。
陳劍臣的精神,十分集中,思維在高速運轉,一如回到了那一年奮戰高考的歲月,哪怕對於那些枯燥到極點的數理化十分厭惡,但還是能把所有的公式、所有的方程都一字不差地牢牢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