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何等的悲苦無奈?嚴格的出版制度等於一把“文字鎖”,只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整出個“文字獄”來。
可陳劍臣心知肚明,諸如王朝的統治理念,有文字獄實屬正常。
事實上王朝的過去歷史,就曾多次施行了嚴酷的文字獄,不知燒了多少書,斬下了多少的人頭,歷史的篇章筆墨,無論再恢宏輝煌,卻都是醮著淋淋鮮血寫就的。
白天講課晚上講故事,另外還有兩個時辰獨自的讀書練筆,就是陳劍臣每天的生活主要內容,自然純粹,而簡單充實。
如此逍遙的日子並不好得到,人生若等閑,只可惜往往都是等到白髮蒼蒼都閑不下來。
有時候人閑了,但一顆心總閑不住。
隨著告別的日子臨近,皇甫員外又送了一件珍貴的禮物給陳劍臣,是一件金蠶絲編織而成的背心。
這件背心,柔軟如水,輕輕一揉,握在手中,便如彈丸大小,鬆開一抖,又恢復成一件規格整齊的背心。
極輕,穿在身上,一點重量都感覺不到,可紋路之間,細緻得好像天衣,天衣而無縫。
“此衣乃采自百年金蠶之絲,共用了九百九十九萬根金絲才製造而成的,雖然不是法器法寶,但堅韌無匹,水火不進,刀槍不入。
”皇甫員外如斯道。
加上上一次贈送的血檀木書筪,他已送了兩件重寶給陳劍臣。
這兩樣東西不是凡物,在俗世中幾乎是不可能得到的。
“員外……”有莫名的感動在心頭蕩漾,陳劍臣感觸良多。
皇甫員外呵呵一笑:“留仙,比起你為我們父女倆所做的一切,這些東西又算得什麼?老夫本想送你萬貫家財,但黃白之物多戾氣,得之非祥,不如盡皆散去,積攢功德。
故而只好送這麼一件金蠶背心了。
”陳劍臣道:“員外言重了,此禮之重,豈非那萬貫財物所能比擬的?”皇甫員外正色道:“留仙,恕老夫直言,我曾夜觀天象,算得一卦。
略略知道些天機,數年之後,必有天狗食月,凶星入主之相。
天變則地變,地變則人變。
故世途兇惡,刀兵亂起……”陳劍臣眉頭一皺:皇甫員外的這番話倒和慶雲道長那句“國之將亡,必有妖孽”隱隱有互相扣合的意味。
皇甫員外又道:“留仙,你身懷正氣,乃是儒家異數。
反正老夫入世多年,走南闖北,眼中只見斯文掃地,不聞有聖賢。
雖然我也不清楚你的正氣到底是如何修養出來的,以及威力如何。
但有此依仗,就不怕邪魅侵害,可護得神魂周全。
只是你肉身有弱點,老夫特意送金蠶衣給你護身,或可避免某些血光之災。
”聞言陳劍臣一躬身,作揖道:“多謝員外贈寶。
”皇甫員外把他扶起,嘆道:“自古以來,人就是人,妖就是妖,留仙豁達開通,不以異類視我等,實在非常難得。
此番一別,但願他日我們還有相聚之時。
”陳劍臣微笑道:“一定會有的。
”皇甫員外又問:“那這幾天留仙還想去蘇州什麼地方賞玩?蘇州十景,景景如畫,不去走一遭,可惜了。
”陳劍臣道:“嗯,小生正想去一個地方走一次呢,也是蘇州十景之一。
”“哦,是哪裡?不會是蘇州河吧……”說著,老狐狸朝他別有意味地眨眨眼睛。
陳劍臣呵呵一笑:“蘇州河上春水流,天上有人間。
不過我要去的卻不是那裡,而是金山寺!”金山寺?這三個字彷彿有魔力般,皇甫員外一聽之下,臉色一下子就變得蒼白起來。
第一百二十三章:見佛金山寺,蘇州十景之一,一年四季,都有許多香客坐船漂流而下,前往金山寺燒香拜神。
據說寺里的菩薩十分靈驗,心誠磕拜,往往有回應。
故而此寺建立百年,香火是越來越旺盛——天統王朝向來反釋,但金山寺飽經風雨而屹立不倒,其中必然有外人不知曉的獨到之處。
陳劍臣要去金山寺的原因,緣於和拂曉和尚的見面,故而想過去走一趟,說不定會有收穫。
眼下看皇甫員外的反應,心裡一動,覺得皇甫員外可能對金山寺有所了解,就問:“員外,莫非你去過金山寺?”皇甫員外卻搖搖頭,面露苦笑:“老夫哪裡敢去?”他這句話語焉不詳,可陳劍臣大概也能猜測出些原因:妖類境界達到金丹,即可化出人形,敢於行走人間而不怕驚世駭俗。
不過他們化出的人形,在沒有真正達到至境之前,始終存在這樣那樣的弱點。
首先怕接觸到和本體犯沖的事物——這一點蛇類最明顯,它們化出人身後如果接觸到雄黃等物,大受刺激后便會原形畢露;其次人間太大,也不是什麼地方都能去得的。
比如血氣極其旺盛之地,諸如軍營,等閑妖物化出的人形就去不得。
皆因那裡的血氣太過於旺盛,連接成片,旺盛如雲,被成千上萬的剛陽血氣一衝,妖物的人形就會受不了,同樣會被打回原形來。
而道門釋家的修士修鍊之地,一般妖物更不敢去了,過去豈不是自尋死路?至於普通的城府鄉鎮,人口固然密集,但血氣多而不夠凝聚,妖類變作人身從城門進去,一般都沒有什麼問題。
這是妖比鬼魔精怪所勝出的優勢。
皇甫員外接著解釋道:“老夫雖然略有修為,卻也不敢去金山寺,必繞道而行。
實不相瞞,金山寺中有兩件威能無窮的法寶,一為黎明塔,一為飛來鍾。
別的不說,光是飛來鐘的鐘聲,老夫就聽不得,一聽必原形畢露,魂神受傷不可。
”陳劍臣哦了聲,看來這金山寺果然非同尋常,光是這兩件法寶,就足以用來鎮寺了,難道朝廷不向其下手,是有所顧忌?“員外,你清楚金山寺的來歷?”皇甫員外手撫長須:“八百年前,度印囯釋家開始內傳入中原。
第一批進入王朝傳教的苦行僧,個個心志堅定,都曾在他們的佛祖面前立下宏願,要將釋家發揚光大。
為表決心,他們進入中原后往往都是到最偏僻,最險峻的地方建立寺廟,而且都是靠自己的力量,一磚一瓦地把寺廟建立起來……”對於這些事情,陳劍臣深有體會,就算在前世時空,也會有些虔誠的和尚,十年如一曰地在高山險峰處開鑿山道,或者在山體之上雕刻佛像。
如此浩大的工程,如此繁重的工作量,獨立完成,令人不得不佩服這些僧侶的頑強意志,以及信仰的純粹乾淨。
陳劍臣沒有出聲打斷皇甫員外的話,聽他繼續往下說:“釋家內傳,大開方便之門,並沒有耗費多少歲月就讓許多百姓信奉。
相反本生本土的道門,因為講究逍遙無為,遊戲人間,反而得不到百姓的尊奉……只數十年間,王朝各州地界,許許多多的寺廟猶如雨後春筍般林立而去——當然,其中也有不少深居高山的僧侶傳道未成而被豺狼虎豹吃掉的。
也就是那個時候,當朝皇帝見釋家勢力擴張厲害,便有意識地屢屢頒下反釋令,限制釋家寺廟的建立,以及限制百姓出家的行為……”“在中原,釋家最鼎盛的時期寺廟總數達萬座,其中最出名的有三間,第一是北方的小雷音寺;第二是浙州金華的蘭若寺;第三,就是蘇州的金山寺……”聽到蘭若寺之名,陳劍臣霍然一驚,隱隱想到了某些能拉動神經的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