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舔舐著黃紙,微風拂過,捲起了黑色的煙灰。
青團,涼糕,美酒。
三隻煙。
幾陣春雨,小草如雨後春筍一下冒了頭,墓碑前幾抹凌亂的綠色。火光掠過,煙氣也冒了出來,陳山站在墓碑前,看著蹲在地上點著煙的女人,微風也拂過她的發。他默了默,蹲下來,開始扯這些青青的草。
這是他每年都要做的事。哪怕以前在彼岸,只要一回國,他也都第一時間會到這裡來。
“要吃這個——”
穿著小青衫的胖娃娃在父親懷裡扭著,伸著手撲著要去夠地上花花綠綠的碟子,卻又被人按住了手臂。
“啊——”他扭著身子不高興的喊了起來,聲音在墓碑群落里飄散。
“我媽以前也抽煙,唉。”
沒有管身後扭著身調皮的兒子,連月點燃了香煙,終於拿起了香燭,抬頭看看墓碑上的照片,嘆了一口氣。上面的照片是黑白色的,是她當年匆忙回國的時候,隨身帶在錢包里的。年代久遠,已經模糊,只有女人姣好的面容隱約。母親拍這張照片的時候還很年輕,導致現在年紀看起來比她還小,“可惜那時候條件不好,”
她一邊點著香燭,一邊又嘆氣,“沒什麼好煙供她抽。說起來,她都走了那麼多年了,我都快忘了她什麼樣子了。”
“家裡不還有照片?”
身後有人回答。
“有啊。”把香燭插在土裡,她站了起來,又嘆氣。
“她就沒享過一天福。”在墓碑面前靜立了一會兒,她又說道。
祭祀的日子已經到了,六寶山上也有了幾處稀稀落落的香火。隨從一身黑衣,也都站在大路旁的遠處。連月擺好了香燭,等著陳山清理完了雜草,又去恭恭敬敬的給母親磕了頭。
“然然你也來。”
跪在墓碑前扭過身,她伸手去接一直被人抱著的兒子。小傢伙沒搞懂要做什麼,高興的撲了過來——卻又被人輕輕放在地上。沒有去管母親張開的懷抱,小傢伙一落地,直接奔向了墓碑旁的鮮花和貢品,顯然那些花花綠綠的更能吸引他。
“來給姥姥磕頭。”連月及時的逮住他的胳膊。
“啊!!!不!!”
小傢伙不懂這些,只是蹬著腿掙扎了起來,一副誓死不從的樣子。幾番掙扎之下,連月按他不住,男人卻已經走上前一步,又把掙扎著的兒子拎了起來。
“算了。”連月半蹲了起來,又笑。
這個孩子。
思念就在她心底,其他不過都是形式罷了。
母親下葬的時候是個陰天,她通知了陳山,卻來了四個人。
她一輩子都記得。
簡單的祭祀完畢,一步步下山的時候,風吹的有些冷。她想,真是陰差陽錯,如今竟然還有兩個在這裡。向坤早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看起來還不錯。喻恆也不再是當年的少年,生龍活虎的。
大家都挺好。
那就挺好的。
“姐姐你什麼時候去我哪裡?”
三個人加一個孩子走在前面,隨從遠遠的跟在身後。快到了大門口的時候,陳山開始說話,“學校最近的花都開了。”
“她沒空。”身後一個聲音接過話,冷冷的。
連月扭過頭,看見了季念抱著孩子的臉,有些沉。
“我再看看。”連月想了想,往季念身邊靠了半步,咬住了唇笑了起來——yūsんūωūЪìz.čΘм()
“我和念念再商量下。”
他還在這裡。
“哼。”身後有人哼了一聲。
“嗯。”
陳山似無所覺,只是看了姐姐旁邊那個男人一眼,點點頭,“下個月我要去趟香江做學術報告。其實母校這回本來邀請我回去——”
“普林斯頓?”
“是啊,”男人看向她,“可是上面沒有批。說是這段時間暫不讓我離開國境。導師也給我發了郵件,說那邊政治形勢不好,約翰遜發了瘋,經常出爾反爾,讓我仔細考慮——”
“哦。”連月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又抿了一下嘴。
國際形勢啊。
“那香江你能去?”她又問
“香江能啊,”男人笑了起來,“香江是上面挑的地兒。”
“哦,”連月點了點頭,表情慎重了起來,“那你也要注意安全。”
“嘖。”
大門就在眼前,車子就在門口,他們話似乎沒完,身後有人已經不耐煩了起來。
“我去香江,姐姐你要不要什麼?”
陳山還在問,“我聽人說香江的化妝品和包都便宜——”
“呵。陳教授是在說笑?”
身後有人的聲音終於響起,是忍無可忍,“季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不過勉強能維持溫飽,可是給太太,”男人似乎咬重了這個詞,“買些日用品還是不在話下,陳教授就不用操這些閑心了。”
“你是你,我是我——”
“我都有。”後面這個人似乎真的要生氣了,連月吸了一口氣,趕緊笑了起來,安撫住這兩個人,“念念買了很多,家裡我都多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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