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書記。”
鈴聲響起了兩分鐘后,D校門口已經慢慢有了人影出現。十來階的階梯寬闊,下方已經停有了好幾輛車在等。其他領導的身影都陸陸續續的出現離開了,穿著黑衣的司機卻又在原地等了一會兒,這才看見了男人穿著白襯衫的身影。
“喻書記。”
司機已經下車,站在車旁喊他。
男人神色平靜,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男人上了車,車子很快發動,和其他的低調不顯的車隊一樣,慢慢滑出了這一片草木成蔭。D校位置也在三陽湖邊——三陽湖自然是極大的,佔據了S市東南角的位置,足足有一百多平方公里,是S市重要的風景區,也是市內氣候的調節器。這片低調的建築群早建於二十年前,坐落湖邊林蔭之間,半新不舊,並不張揚。這裡地勢又偏僻,人跡稀少,只有林蔭中掩蓋著的幾道崗衛和幾塊豎牌默默的宣告著它的身份。學校那幾棟不高的樓群離湖尚有幾百米的距離,卻因地勢較高位置巧妙,教室里已經能夠看到旁人無法看到的湖色美景。
就如同現在車窗外的景。
男人側頭看向窗外,神色寧靜不顯。手機卻又在此刻突然響了起來,是N省那邊的號碼。等他接完電話,伸手去拿身邊文件的時候,卻又突然想起了什麼,再次伸手拿起了身旁已經黑屏的手機。
自帶的透明手機殼已經有了毛邊。
屏保是一段走廊,燈籠微晃,蜿蜒曲折。
男人垂眸不語,屏幕一閃即過。
天意兩年前出的這款Futher2310的手機,現在看起來已經舊了,卻是當年的新款。那天還有個人把它拿在手裡看過——纖纖素指,丹蔻誘人。那個人極有分寸,進退適度,只是拿起來掂了掂——又或許,對於他,是過於的適了度。
這是當年省里集中採購中標發下來的手機,信息安全,當然也是國防安全的重要一環。
和父親一樣,他其實不假這些身外之物,當一個人有崇高的信仰的時候,物質需求只要被滿足即可——規矩當然更重要。就如這期的學習。各省各市這期一起被推薦來進修的幹部,理論上都應該是堅定的**主義信仰,但是他出身這樣的家庭又有這樣的父親,從小家學淵源,耳濡目染,也比旁人和新聞上見識體會過更多看不見的刀光血影,自然明白人性的不可控。
或許是助力,也有可能是阻礙。
屏幕已經點亮,他剛才似乎在上面看見了一個名字。
“我的墨呢?”
小雛菊的頭像,沒頭沒尾,沒頭沒腦,語氣似乎還不怎麼客氣。
從來沒有人這麼和他說話。
男人垂眸看著。沒有說話。
這不是“分寸”之內。
卻意外的讓他心裡微微的潮濕了起來。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情緒——在這一刻,他奇妙的想起了威嚴肅穆的父親,和自己那個同樣“常年沒有分寸”的親生母親。
“嘟——嘟。”
按了通話鍵之後,電話聲響了很久。久到了第四聲,才終於被人接了起來。
“喂?”這聲音熟悉,又帶著一些隱晦的睡意,偏偏讓人想起了那幾個早上,枕邊手臂邊,凌亂的黑髮。
“連月。”
汽車直接奔赴機場,男人的聲音在後排響起,直呼其名,聲音卻溫和。
精瘦的黑衣人坐在前方垂著眸。似乎已經神遊天外。
那邊似乎答應了一聲。
“墨在我這裡。”他的聲音清冷,簡明扼要,並沒有更多的情緒,就像是平日里的工作指派,“那天你忘了拿走。我現在馬上要去N省,等過幾天回來了再給你。”
男人說完話,又默了默,似乎在等她說什麼。連月躺在床上,手機就在耳邊,天意手機質量如此的好,似乎還能聽到他的呼吸聲。她不知道他在哪裡,又或許在車上,因為那邊還有遠遠的汽車鳴笛聲傳來。
她剛剛喊了一聲喻陽。
這個詞這麼的敏感。
以至於現在寧寧另外一邊躺著的那個人已經扭過頭來盯著她,目光囧囧,似乎要在她的臉上燙出洞來。
又或者剛剛應該喊大哥。她有些後悔。
“哦。好。”那邊在等她回答,枕邊的髮絲有些凌亂了,連月動了動腦袋,答應了一聲。
其實隨便讓個人送來——心裡一動,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幾塊墨價值不菲。他那裡本來就有墨,應該是用不上這些——送禮佳品。她這回“年後早產”,不少同事和領導都來表達過關懷,她總要準備回禮。說起來,寧寧的百日宴一直在提,期間因為不可抗力擱置了一段時間,現在爸爸發了話,又提上了日程,也就等著念念回來準備請柬了。
是季家的,弄瓦之喜。
“寧寧怎麼樣?”那邊又問。
“好著呢。”她抿了抿嘴,扭頭看了看舉著手睡覺的小豆丁,喻恆的目光還在她身上。ρo㈠㈧ǐйfo.coм()
“那就好。”
那邊似乎微微的笑了起來。
或許也沒有很多話說。或許很多話不適合說。等掛了電話,連月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剛剛再次全身綳了緊。
就連手心都有了汗。
喻恆還在側頭看著她。
“幹嘛?”把手機丟在一邊,她看了他一眼,挪開了眼。
“大哥他,”喻恆突然咳了咳,聲音沙啞,似乎還在盯著她,“經常給你打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