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津貼。
被他叫爸的人——
常年外駐。
紅唇抿了抿,一個男人細長的鳳眸似笑非笑飄過了腦海。後背一陣涼意。垂著眸看著他黑色的褲腳,她給他卷著褲腳的手,也慢慢頓住了。
沒有人再說話。
露肩的連衣裙還有些冷,出門的時候,女人裹上了披肩,又拿起了桌上自己的包。婀娜的身段和如瀑的黑髮就在眼前,男人走到她身邊,又輕輕抬起了手——
手指離這背上的黑髮不過還有十公分,女人卻已經微微挪步,走向了門外。
手心一空。
男人站在原地,捏了捏手心,又看向了她。女人已經走向了門外,身姿曼妙。這漂亮的小腿裸露著,修長光潔。這盈盈的腰肢——昨晚明明還在他身下,承受著他的重量。
明明已經那麼親密。
是已經得到。
婀娜的背影已經走到了門口,她卻又轉過頭來看他。明眸皓齒,黛眉紅唇。
男人慢慢跟了上去,走到了她旁邊。他垂眸看著她,她也抬頭看著他——目光盈盈。手指又微微動了動,男人的手到底還是再次抬起——一點點的靠近。
落到了那白底暗紋的布料上。
“走吧。”
熱量隔著薄薄的布料交換,感受著掌心的柔軟,男人看著她,咳了咳,手指輕輕動了動,聲音溫和,“我們去吃早餐。”
一樓的房間沒人,蒸籠屜子卻散發著騰騰的蒸汽,顯然有人早已經備好了食物。昨天勞累了一天,現在全身酸軟,女人坐在桌前端著小碗,垂眸端著一碗黃澄澄的小米粥喝著,旁邊還放著一個饅頭。
面前這碟鹹菜又不知道是哪裡來的,酸中帶甜,格外的可口。
一絲頭髮從她臉頰旁飄落了,在空氣里微微飄蕩,差點沒掉到粥里。一隻手及時的從旁邊伸了過來,幫她撩起了耳邊的發。
有手指輕輕撫摸著耳垂,女人垂眸喝著粥,一動不動。
圓圓的十人座的大桌子,他就坐在她身邊——氣息就在身邊環繞,那麼的親近。
世間總有幾多規矩。
身份地位差距懸殊,造成人和人的不同。
發言的順序。座位的座次。動筷的規矩。不成文,卻總是暗規默契。每個人都必須遵守,不可造次。
小時候她已經學過“一些規矩”,入了社會又學了另外一些規矩。後來進了外交部,以及和季念結了婚,又是進入了不同的平台——又知道了這些圈子裡更多更多的規矩。
現在他就坐在她身邊。
這樣的座法,這樣的距離——男人的氣息環繞,他的白襯衫就在眼角,那條有著特殊意義的手錶和紅繩輕輕的在眼角晃動——女人垂著眸,捏下了一塊饅頭。
無論從哪裡論,都不合規矩。
或許只有此時此刻。
出了這道門,他們天隔一方,依然如故。一個雲端的皓月,一個地面的雜草。
一個前途無量,步步青雲。一個只能留在地面仰望。哪怕她機緣巧合,爬了一階又一階——以為自己已經靠近天空,可是卻只是更清晰看清楚的看清天塹罷了。
本來不該相遇。
如果不是陰差陽錯有了寧寧,她又怎麼敢褻瀆天上的明月?
“吃不下了?”⒳yūzнǎīщū.ⅭlūЪ(xyuzhaiwu.club)
饅頭不過再吃了半個,就飽了。女人放下手裡剩下的半個饅頭,有人的手伸了過來,拿走了她面前碟子里那半個剩饅頭,聲音溫和,“給我。”
眉心微微一跳,女人側頭,看著他平靜的臉。男人已經把這半個剩下的饅頭拿在手裡,扯下一塊放在嘴裡,神色平靜。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拿著手裡的饅頭,抬眼又對她微微笑了起來,“爸——”
女人眉心一動。他抬起手咳了咳,微微一笑,“那天才說了要大家珍惜糧食。連月我不是看你也發了朋友圈了?不要浪費糧食。”
不要浪費糧食。
女人看著他俊朗的眉目,又落在他手裡那半個饅頭上面,又滑過了他手上陳舊的手錶,還有昨天那個並不時尚的老款手機,沒有說話。
河風清涼。時間還早。
待會就要回程。時間,就像抓不住的風,又像是手裡的沙。偷來的東西——
到底就要這麼離去了。
她終於還是走了這一步。
貪慾和野望。
違背道德,也負了別人。可能有很多話可以為自己辯解,可是到了這個年紀,又明白很多辯解也只是辯解。
辯無可辯。
路上沒有行人,商鋪也都還關著,紙傘依舊斑斕。河面上還飄著幾盞昨晚倖存的小花燈,遠遠的還有著工作人員在打撈著河裡的殘留物。女人裹著披肩,慢慢的走在河邊。
“下午還有個民主生活會議,”他的聲音在旁邊,低低的,十分溫和,“開完就要回D校。過幾天,我還要回趟N省——”
女人垂著眸,裹了裹身上的披肩,沒有接話。
他的行蹤,不可被人窺視,很多時候就連媽都說不清楚他在哪裡——現在為什麼又要告訴她那麼多?
“處理完那邊的事,我又會到S市來,”他的聲音還在耳邊,“那時候我再去寧寧——”
女人低著頭,還是沒有說話。男人已經站住了腳,低頭看著她美麗的臉。河風吹盪了她身上的披肩,男人默了默,手指抬起,輕輕的幫她捻了捻披肩,聲音溫和,“連月你有沒有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