庖公傳 - 第23節

這裡面什麼緣故洪子川不曉得,但從呂三爺鋥亮的腦門,鼓鼓的太陽穴看出,這位絕對是個練家子。
林三娘子也就是晃神了一瞬間,便又笑容滿面的迎了上去,嘴裡客氣的奉上菜單。
呂三爺眼盯著婦人風流的身子,看也沒看菜單,便啪嘰的往條案上一拍,敞亮的說道:「不必看了,就照著一本炒,就是了。
」說著,鷹爪似的大手從皮衣口袋裡掏出個沉甸甸的綢布袋,跟菜單一起噹啷~一聲丟在桌上。
從嘩楞楞的響動聽來,不用問,懂行的人都聽得出,裡面必是滿滿的一口袋英洋。
這玩意兒,大江南北走到哪兒都是響噹噹的硬貨。
林三娘子見了錢,自然喜得眉開眼笑,扭著香軟高挑的身子就陪了過去,把錢袋轉手丟給賬房老吳,嘴裡高呼道:「不愧是呂三爺,一出手果然沒讓奴家失望,真是爽快!……後堂夥計們,炒一本兒啦!!」大堂里的食客一聽,紛紛鼓掌叫好兒。
只有洪子川暗暗皺了皺眉,魯月樓這一本菜譜,是他專門修編過的。
為了讓生意更好,裡面特意加了幾道外界幾近失傳的絕活菜。
土分的耗費功夫,即便是他這種閉著眼睛,也能成菜的大神級掌勺也得忙活個半天。
不過開店的不怕肚子大,這一本兒菜譜炒下來,沒有二三百銀子是想都別想。
即便是魯月樓也很少碰到這樣的豪客。
就見林三娘招呼著夥計給樓上雅座里的眾位大爺上茶,又親自陪著呂三爺往上樓高間走去。
最讓子川刺眼的是,呂三爺黑亮的大手自然而然的,就放在身旁陪侍,殷勤談笑的林三娘的柔腰上……林三娘子似乎也只是象徵性的躲了一下,便不再掙扎,任憑那強壯漢子半摟著她的身子,上了台階。
呂三爺走了,樓下的眾人都在自顧的高談闊論,什麼這位巴赫洋大爺如何如何了得,省里的制台老爺都得小心巴結等等。
眾人喧嘩間,只有洪子川注意到,剛向二樓走了數級台階的呂三爺說笑著,那隻環著女人腰身的怪手,往林三娘子身後那隻豐滿圓肥的大屁股捏去。
林三娘臉上顏色不變的陪在客人身旁,身後卻像長了眼睛似的,二指撮成刀狀,疾風般的朝著呂三爺的手腕脈門點去……那位呂三爺沉笑一聲,目光根本沒離開三娘沉顛顛的胸脯,但下面手腕一翻,黑亮的五指呈爪狀迎上婦人的指刀。
林三娘面不改色,縮指成拳,中指稍稍弓起……二人無聲息的拳爪相碰,身形同時晃了一下。
可是林三娘畢竟是女流,力量上馬上就吃了虧。
她沒等勁道徹底接實,手心一吐,一道不起眼的銀光流轉,看不清是短針還是銀釵一類的物件就無聲無息,對著呂三爺的爪心刺了出去……可是沒想到,呂三爺像早就料到三娘會如此出招一般,手上鷹抓閃電般的收回,然後縮手一擰,不知道怎地就刁住了女人的皓腕。
林三娘臉上桃花眼閃過一絲痛楚神色,但是呂三爺倒沒難為她,很快就鬆開了婦人的玉手,只在肌膚上留下了三道青色指痕……就在婦人皺眉緩氣間,男人的大手還是落在了林三娘彈潤的圓屁股上……林三娘瞪了呂三爺一眼,便也不再反抗,半倚著男人上了二層。
任憑那隻怪手隔著柳裙,在她飽滿的肥臀上揉摸撫弄……說來話長,實際這二人一切暗中較量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
子川雖然沒練過武功,但是眼光還是有的,二人這番較量使得都是近身小擒拿短打。
他暗地裡皺了皺眉,從剛才的情況,子川大體上猜到了李家寡婦惹上了什麼麻煩。
他心中暗道:麗娘啊,你這麼看得起我一個廚子,可眼前這劫難,我洪子川真管得了嘛。
********午後,魯月樓的洪子川和戴了一方黑紗小斗笠遮擋面目的林三娘子,一前一後走在出城的路上。
走了許久,子川實在忍不住,上前一把牽住前面帶路的林三娘秀嬌的手臂,那白皙手腕上纏著幾道潔白的紗帶,裡面散發出淡淡的葯香。
「呂三爺倒底是什麼人,三娘,你到現在還不肯對我說么?」子川聽婦人斗笠下傳出一聲輕吟,心痛的在她結實的手臂穴道上推拿活血。
「你都看到了?……」林三娘任憑漢子拿著她的玉臂施為,嘴裡淡淡的說道。
雖然子川看不到女人的表情,還是可以感受到婦人微微的顫抖。
他平生第一次有些後悔,闖蕩江湖自己當初為什麼,就沒跟恩師學幾手防身的武學招數。
「我這點小傷不算什麼,你知道這姓呂的是怎麼對待姐姐的……」林三娘子的聲音冰冷而平淡,但是說出的話卻讓子川觸目驚心。
「什麼?!……你是說他對五娘也……」洪子川停下來,把林三娘拉到一旁城牆邊的無人處的一塊青條石上坐下,土分心焦的問道。
「沒什麼,那都是你來之前的事情了……你真的想知道?」林三娘摘下來頭上的斗笠,抖了一下弄亂的秀髮,滿臉肅然,卻依然英姿颯爽的看著男人。
「你也知道,昨夜我還是應承了五夫人所說的一切……現在,我們也是一家人了,在下當然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姓呂的到底憑什麼?」子川滿心忐忑,急忙的追問著。
「哼!憑什麼?……知道店裡生意如此紅火,賺得錢為什麼給你加工錢都做不到嗎?不是我們姊妹吝嗇,那呂嗣明仗著黑白兩道的背景,其實他就是我們李家乃至魯月樓最大的債主。
」說著,林三娘子狠狠瞪了子川一眼,然後扭轉身形看也不願看他。
這美婦的表現弄得子川莫名奇妙,可他現在他沒心思哄女人,又追問她:「還有呢?」「跟你說這些有什麼用?……自從,少爺在京里事發,官府就像追魂鬼似的,官差一天登門幾次……為了少奶奶不給他們抓去,還有李家不被栽贓給牽連進去,老爺動用了多少錢財人情……好容易事情算壓下去了,李家的家底也敗得海枯石落的。
偏偏這時候老爺又積鬱成疾,一伸腿去了。
他個老東西死了不要緊,把個沒頭蒼蠅般的一家老小,都丟給了我姐姐……偏偏我阿姊還認死理,非要守著這死宅子不走……加上這一家子奢靡慣了,很快還不就負債纍纍,貪了這種官司,魯月樓的生意也一落千丈。
要不是姐姐,苦心孤詣的維持,李家大院,……哼,早就換了主兒了。
即便是如此,若不是你這憨漢子憑空冒出來,快則三兩月,慢則半年,魯月樓也得給呂三爺收了去……他是縣台老爺的把兄弟,有官府的支持,否則你以為就憑他個幫會出身,能開得起這麼多酒樓飯莊?」林三娘本來就性格直爽,見子川確實想出力,就竹筒倒豆子,一股腦把這些日子的委屈傾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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