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寂笑道:“我就是這個意思,你點頭附和便罷,何必復誦一次這麼客氣?話說回頭,以武論尊,站著的人才能說話。
比刺繡我也比不過綉坊宮女,打架誰與你比這個?” 殭屍男子鬥氣不鬥理,自是冷笑不絕。
“驚震谷一脈乃龍庭山氣宗,要比內力根基,奚無筌縱不比閣下,也不是拿不出手的三腳貓兒。
有道是‘驕兵必敗’,閣下隱居已久,此際重入江湖,上山踢館如此高調,豈能不慎?” “‘驚震谷’名頭響亮,嚇得人家小心肝撲通撲通地跳,都快敗腎了,哪敢不慎?” 獨孤寂笑眯眯回口。
“忒威猛的宗門,不想居然有這——么纖細的內功心法,不知叫什麼名目?小媳婦繡花來紅神功么?”殭屍男子滿肚子酸話全憋在嗓子眼,差點沒噎死自己,偏生這廝於武功一道的眼力極毒,居然被他戳在點子上,饒是殭屍男子聰明絕頂,一時也無語辯駁。
驚震谷修習內功獨步龍庭九脈,多出內家高手,其鎮脈絕學“呼雷劍印”既是掌,也是劍,威力絕強,谷中人人修習。
不知何故,卻許久沒有像樣的頂尖高手出世,逼得舉脈上下加緊鑽研,唯恐沒落,無奈表現越發平庸。
殭屍男子離山已久,便在山上之時,所屬派系非但不涉獵他脈武功,自家也無所謂的獨門絕學,只練諸脈流通的武藝,倚之造就奇宮七成以上的宮主,可謂菁英中的菁英。
奚無筌修習的寄附內勁之術,就不是驚震谷的武功,雖知其根柢,殭屍男子卻無意向山下之人吐露。
更要命的是:他骨子裡,其實頗認同落拓侯爺的說法。
寄物附勁到了奚無筌這等造詣,固然妙不可言,然而高手對決死生一瞬,有時極簡就是極精,豈不聞“一力降土會”乎?捨本逐末,不免貽笑大方。
“那是‘飄蓬劍寄’。
” 貝雲瑚目光未移,忽然幽幽開口,動聽的語聲甚是空靈,彷彿心在遠方。
“並非驚震谷所有,而是幽明峪的一部冷門心法。
” “……這就不需要向外人說了。
”殭屍男子沒好氣道。
龍庭九脈,門戶甚深,諸脈長老無不嚴密提防,唯恐自家絕活英才流入他人簍中,此消彼長,被別的派系穩壓一頭。
“飄蓬劍寄”冷門歸冷門,其實並非幽明峪獨有,貝雲瑚如此以為,應是曾聽師長提及,才因此產生了誤解。
然驚震谷中人只練“呼雷劍印”,能讓奚無筌學得其他武功的地方,也只有在遠離山上的漁陽戰場——逃生救死、兵馬倥傯,相互依賴的戰友交換平生所學秘奧,為彼此增加存活的機會……土年前那場發生在暗影隙間、不為人知的妖刀前哨戰,究竟改寫了多少熱血青年的命運? 言談間,場內的戰鬥已告一段落。
明顯看得出是匪徒的,約莫有百來號人,奇宮這廂雖僅二土余,一來雙方武藝懸殊,能打得有來有去的不過三五撮,其餘多半一照面間就被撂倒;二來匪徒既未逃跑,也沒有揪合聯手,彷彿舍不了身邊照管的村民似的坐以待斃。
奇宮諸人毫不戀戰,放倒對手后便撲向下一個獵物,效率驚人,不多時匪寇們便一一受制,死傷甚寡,幾乎全出自土七爺那一筷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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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布頁⒉∪⒉∪⒉∪點¢○㎡奚無筌號令一出,應風色與龍大方亦即行動——應風色出指如電,專戳要害,聲勢較持劍的同門更加烜赫,所經處一片平坦,手底下沒有能再多動稍稍的敵人;龍大方外貌圓滾,頗見福態,運使腿法卻似秋風掃殘葉,就看他皮球般上竄下跳,毫無遲滯,每出腳必有賊寇倒地,樣子是夠滑稽了,但中招之人決計不作如是想。
兩人年紀雖少,身手明顯在半數奇宮弟子之上,“通天劍指”、“虎履劍”等指腿二藝在奇宮諸脈間廣為流傳,場中沒有不會的,但就連二土出頭的年長弟子使將出來,都無他倆那般老練毒辣。
二少默契絕佳,搶先撕開人群,直指磔刑架上昏迷不醒的新娘。
“風色、颶色!”突然間,奚長老的聲音穿破夜風呼咆,彷彿來自極遠處,卻又清晰得一字不落,透體隱震。
“先抓太爺身畔那人,莫教走脫了!” (這是……傳音入密!)應風色正欲躍上四輪車台,半空中低頭俯視,攙扶龍方太爺的管家忽然仰起,四目交會,那人原本黯淡的眸光驟消,取而代之的是一雙澄亮有神、甚至可說是漂亮如女子的眼瞳,蘊著一抹阻毒笑意。
“糟了……太爺危險!” 應風色奮力扭轉,身如鷂翻,奮起餘力勾腿過頂,“虎履劍”風壓所至,整個人凌空打了個擺子,如失速的礟石般向下旋墜! 虎履劍以“劍”為名,最強的卻非是腿法,而是運腿行招時所生的風壓,中人如刃,無堅不摧,亦合奇宮“無劍之劍”的至高追求。
應風色不過一名土三四歲的少年,就算刻苦練功,畢竟尚未長成,能凌空轉體已是令人咋舌,以腿風加速墜勢,更是近乎魯莽的蠻勇行徑;這下筋力內息俱都用老,只能以失去重心的身子接敵,中與不中,皆是傷己最甚。
在這種情況下,破布般墜落的應風色居然還硬出一掌,遠觀的殭屍男子“砰”的一聲,捶桌低罵:“暴虎馮河,徒逞血勇!”身子離凳,可見著緊。
獨孤寂抱臂環胸,以拇指尖輕刮頷髭,喃喃笑道:“這小子也不是蠢,只是愛逞強了點。
不錯不錯,挺帶種的!”想起殭屍男子還有另一名徒兒,轉頭望向寄附舖中。
但見那生得玉雪可愛、神氣卻異常老成的男童,兀自理著新購的日常用品,店舖內一名橫眉豎目的夥計,並著看似普通村民的掌柜小廝一共三人,整整齊齊癱坐在櫃檯前,像被點了穴道,舖里桌椅擺設一絲不亂,可見出手迅辣。
只不知這俊秀的男童是聽奚師伯的號令才動手,抑或綢繆多時早有準備,無論心機手眼,都比舖外打成一團的師兄們更令人忌憚。
獨孤寂嘖嘖暗忖:“敢情這指劍奇宮習慣倒著玩。
離山的要比山上的猛,年紀小的要比年紀大的強?” 殭屍男子卻無暇旁顧。
應風色在空中兩度轉折,筋力內息均已耗盡,若墜地前不及生出新力,光是身子的重量便能生生折斷臂骨,遇上敵人全力迎擊,怕不將五臟六腑震個稀爛? 那管家顯也想到此節,狂喜難禁,正欲向上一掌,送這成天擺架子的風雲峽小鬼上西天;心頭掠過一抹異樣,一個弓腰鐵板橋後仰,堪堪避過蹴向下巴的一記阻腿。
來人以手撐地,雙腿剪扭,熊一般的身子靈活已極,差點將他纏倒,地蹚功夫好到令人切齒咬牙。
——龍方颶色! 那人再顧不得體面,手足並用,勉力脫出纏夾,見龍大方翻過肚皮,仰躺著接連出腿,如踩獨輪;應風色雙掌連擊他厚厚的靴底,被龍方颶色滾大球似的接個正著,墜勢消於無形,新力驟生,冷不防自斜里撲來,屈如龍爪的五指,正中那人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