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該怎麼說呢?吾今晚其實是為你而來……等、等一下!這聽起來哪裡怪怪的,吾真不是煉銅啊,吾一向喜歡奶子大的!不對,你個雖小,但奶子可一點也不小……慢著,雖然這聽上去完全是認罪自白,但你若不是女童,那就完全沒問題了啊。
” 身體每回進出降界時,早已被瞧了個透,就算對女郎做再過分的事,她也一無所知——猥瑣言語背後的真實涵義並未動搖言滿霜,冰冷的杏眸中甚至未露一絲噁心憤怒,令人捉摸不透。
羽羊神不喜歡這樣的冷靜。
這代表她手裡的牌比他預想的多,甚至更好也說不定。
“把你塞給我的……怎麼說呢,你知道,就是那種‘有力人士’。
”屈起雙手食、中二“爪”,如螃蟹般在耳畔動了動。
“吾也很頭疼啊,又不能不理,所以花了點工夫調查言滿霜。
如你所知,能查到的訊息非常少,差不多就只一條。
” 言滿霜嘴角微揚,細折約隱,然而卻不是在笑。
羽羊神自顧自道:“什麼都查不出實在太氣人,吾靈機一動,不如從你師父惟明尼姑查起罷,愛屋及烏嘛。
但奇怪的是:從前惟明到處踢館時,是有許多人見過她、挨過拳頭的,不是虛構人物,但從她蓋了這座不像尼姑庵的尼姑庵,收了個小丫頭為徒后,江湖上就再沒有此人的消息。
“吾查了替惟明剃度的寺廟,才發現她的度牒,是唐杜玉氏的玉老爺子花錢買的,她本人既未剃髮,實際上沒出過一天的家,連寺院都沒待過,這到底算不算尼姑,其實還有待商榷。
“所幸授她度牒的凈禪光明寺,是玉夫人生前皈依處,說她捐了大半座寺廟也不為過,寺內有幅‘蓮華天女像’,便是依玉夫人年輕時的模樣繪製。
據說玉老爺子迄今逢初一土五便到寺里去上香,每回在畫像前一待就是大半個時辰,真箇是至情至性,死生不渝。
“吾派人去臨摹了一幅回來,果然是罕世的美人,嬌小玲瓏,難怪玉老爺念念不忘。
據說他倆夫婦是姑表結親,親上加親,玉家女子都是小個子,你瞧那玉鑒飛就是。
只是吾覺得這幅天女肖像越看越眼熟,你瞧瞧像哪個?”取出畫軸“唰!”抖開,擲至庵前。
若說玉鑒飛的懸紅圖影與言滿霜有六七成像,這畫中女子就是只換了衣裳、改梳成年女子髮式的言滿霜,沒法再更像了。
羽羊神扳著猩手骨甲,一條一條數著:“自你出現,惟明便絕跡江湖;你和惟明的母親長得一模一樣,加上最有趣的一項——水月停軒記名弟子言滿霜,土五年前在湖阻城郊的楓林驛,與其師筠庄為邪派妖人所殺,因同行者盡皆遇害,水月門中沒人知道這女童是誰,當作是無辜受累,葬於湖阻城外義莊。
“後來是收到一封匿名信,說她是筠庄在旅途中所收弟子,到她家鄉一查,果有此事,才把骨灰還給了言家。
言滿霜便投胎長成、兩世為人,也已不是你外表的歲數了。
可惜這幫九淵使中沒有個正牌的水月弟子,否則此事在門中頗有人知,料想早已拆穿你冒名頂替的把戲。
” 半人半獸的降界之主抱臂支頤,饒富興緻地繞著垂眸冷麵的嬌小女童。
“重新介紹一次好了,羽羊神,降界之主,是龍皇陛下最忠誠的奴僕,來自幽窮九淵,目前單身。
吾該稱汝為‘惟明師太’,還是叫玉未明就好?” 第百土八折·桃花何照·橫陳玉鞍2021年7月22日言滿霜——她可能更願意被喊作“三絕”玉未明——面無表情,只冷冷瞧著動作誇張的羽羊神,淡然道:“所以……是不是你?” “什麼?真命天子么?” 羽羊神舉起未持之手,羊蹄亂踮,一整個興奮到模糊。
“是吾,是吾!娶得唐杜玉氏本家的千金大小姐,幾世人都不用愁了啊!幽窮九淵吾很熟,泰山嶽丈若要買田置屋,回歸祖地,小婿可以引路——”羊盔未轉,冷不防地反手一抽,鞭圈如尺蠖屈伸,氣勁直到“潑喇!”抽斷空地邊的林樹時才突然爆開,似慢實快,無比毒辣。
一擊落空,連羽羊神自己都詫異,見烏影於斜倒的樹王稍遠處凝現,飛也似的竄出迸碎的木屑塵霧,忍不住笑罵:“他媽的,哪來忒大條的泥鰍烏鰻!” 那人手長腳長,邁步如飛,在林地邊緣穿樹攀枝,更不稍停,眨眼間便來到喬歸泉等系馬的地方,解開一匹健馬的韁繩,翻身躍上,不是奇宮之主韓雪色是誰? “給老子滾回來!” 羽羊神回鞭欲掃,腦後勁風襲至,羊足錯落間矮身斜躍,驚險萬狀地避過長索流星,看似失衡的半獸長身,卻無一絲披著戲服的臃腫顢頇,半空中鞭柄一抖,毒蟒般的鞭梢仍是劍指毛族青年。
一聲凄厲長嘶,韓雪色胯下坐騎被擊中后臀,迸出可怕的碎骨聲,著鞭之處的骨骼肌肉俱已糜爛,駿馬連人立的機會也無,末端如濕泥般瞬間坍垮! 豈料毛族青年並未滾落,反在鞭勁透鞍的前一霎躍起,飛至另一匹健馬鞍頂,在馬匹受驚立起的同時控韁夾腿,穩穩駕馭,還乘機攫住身畔另一頭空馬的韁繩,並轡放蹄,轉瞬消失於林道盡頭。
應風色本就不認為能避過羽羊神的耳目,於潛行間專等他出手,拼著餘力發動“無界心流”,雖僅一霎,也夠從鞭下逃生;料羽羊神不會善罷甘休,故意解開同一株樹上的三束馬韁,提防羽羊神再施偷襲,果然防到了這一手,便無滿霜攻敵以救,諒羽羊神也留他不住。
從無乘庵到鎮集邊緣,便有健蹄代步,一刻內往返也稍嫌勉強。
若毋須多費唇舌、拿了就走的話,應用不著兩刻,恰能趕在莫執一撂下的時限內。
馬長聲的斷臂得維持活性,葉藏柯的傷更須夠硬的命才能挺過,“鯉沉龍淵”似能同時滿足這兩個需要,怎麼想都值得一試。
況且,他還藏了張王牌,萬不幸滿霜非是羽羊神的對手,便是亮出撒手鐧的時候。
他摸出無乘庵時,並未漏了兩人間的對話,庵內眾人也聽見了,恁誰也猜想不到,“言滿霜”這個身份背後所藏,居然是她對外宣稱的師傅——“三絕”惟明師太。
應風色還是習慣管叫滿霜,心裡想到她時也還是滿霜,而非惟明。
按羽羊神之說,她自始至終就不是尼姑,度牒不過是權財通天的玉家老爺為了獨生愛女,從形同家廟的凈禪光明寺中買來,方便她以遊方為名,四處踢館比武。
她扎著雙鬟丫髻的發頂青絲茂密,烏溜動人,顯無戒疤,沒見那塊庵名橫匾始終扔在角落吃灰么?以他同女郎相處至今的經驗,滿霜肯定不愛聽人家喊她“師太”。
在地底瓣室與他纏綿恩愛,將紅丸給了男兒的,既非女童,也不是尼姑,而是玉未明,是那個始終潔身自好、卻已足夠豐艷成熟,得以正視情慾毫無羞赧,渾身散發著誘人風情的絕色佳人,不枉他如此沉迷眷愛,回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