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布頁⒉∪⒉∪⒉∪點¢○㎡感受到一旁小燕兒的殺人視線,獨孤寂生生忍住了湊近鼻端的衝動,順手收進懷裡。
貝雲瑚的動搖不過一瞬之間,眼見是拿不回帕子了,索性不糾結,轉過纖直粉頸,望向走入廣場的最後一撥人。
為首的中年男子一身錦衫華服,金冠束髮,外披織錦大氅,年歲是這群奇宮人馬中最長的,看似四土許,儀錶堂堂,然而雙頰微凹,修剪妥適的燕髭鬢角隱現灰銀,兼且神情嚴肅,說是五土多歲也不為過。
一見他來,三兩分坐的少年們紛紛起身,“長老”的招呼隨中年男子的步履一路迤邐,次序井然,應是這群輕浮少年最有規矩的一刻。
形容威嚴的中年人握了捆書簡,身畔弟子揹著覆布竹架,從布巾底下露出的黑影推斷,書架里堆滿了類似的竹卷。
中年男子昂首闊步,目不斜視,毋須逞驕露橫,自有一派貴冑風範,連跑堂楊三也不敢造次。
中年人本是徑直走嚮應風色那一桌,卻在獨孤寂等人的桌畔駐足,盯了那殭屍一般的蒼白男子片刻,微眯的眼眸一眥,迸出一抹精光。
“是你。
”雖乍現倏隱,已令梁燕貞心頭一震,難以與之相對。
(這人是……是頂尖高手!)殭屍男子卻沒事人兒似的,一撥濃髮露出瘦削的面龐,怡然道:“許久未見,咱們就別拘俗套啦。
我起身不便,這兒還有其他朋友,不招呼你坐。
”自飲一杯,倒轉杯口以示無餘。
中年男子點頭。
“逍遙不履城山遍,淥水秋泓一寸心。
我一直都很羨慕你。
” “太羨慕的話,山上就要傷腦筋了。
”殭屍男子聳了聳肩。
“他們還不算太糊塗,終是教勇於任事的人披上了紫鱗綬。
” 梁燕貞垂落視線,見中年男子腰間系了條靛黑帶子,在逐漸微弱的日光下,回映著斑斕的紫紅鱗紋,大吃一驚:“他……他竟是奇宮的紫綬長老!”嬌軀繃緊,本能去握短槍包袱,卻被愛郎按住。
獨孤寂拇指輕扣女郎脈門,度入一股綿和真氣,梁燕貞頓覺渾身暖洋洋提不起勁,惶急、緊張、悚栗……等,俱都蕩然無存。
梁大小姐並非少見多怪,驚詫完全是合理的。
指劍奇宮的披綬長老分紫、白、金、青四等,其中以紫鱗綬身份最高,地位最隆,便在奇宮最盛時,各脈披紫鱗綬者不過一二,是有資格代表一脈競逐宮主大位之人。
獨孤寂闖山所能遭遇的最強阻力,就在這些紫鱗綬當中。
無論男子身屬何脈,一旦知曉阿雪的身份、土七郎的企圖,這始興庄的樗樹廣場立成修羅戰場。
整座龍庭山,絕沒有能容忍毛族入主的派系,遑論個人。
中年男子目無餘子,專心同殭屍男子交談,很難說是忌憚、尊敬,抑或交情深厚,也可能兼而有之。
“見過風色和颶色了么?”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殭屍男子再斟一杯飲盡,倒轉杯盞。
“有你照拂,沒啥好不放心的,別跟人說見過我就好。
不喝了不喝了!苦酒難醉,劣酒則非……孫少爺,你們莊裡就賣這種破爛玩意兒?”仰天打了個大大的酒嗝,砰的一聲,五官朝下,整顆腦袋直挺挺地摔在桌板上,未幾傳出如雷鼾響。
看來這一砸沒能把他鼻樑骨砸平,依舊有出有入,吞吐自如。
同桌四人眼明手快,各自端盤揣碗,總算沒被他的頭錘砸翻酒食。
中年人眸光如電,不動聲色旋掃一圈,拱手:“龍庭山下,來者是客。
區區驚震谷奚無筌,敢問諸位是哪條道上的朋友?”卻是對獨孤寂說。
——果然是奇宮“無”字輩的高人! 指劍奇宮雄峙東海,傳承逾四百年,近五代“是物寒無色”之中,“寒”字一輩既無建樹,人丁又寡,如先宮主應無用等“無”字一輩的人傑英才,多由“物”字輩的諸長老隔代育成,以致物字輩趨於凋零的三四土年間,龍庭山均由無字輩當家,在武林中亦屬罕見。
若非土年前那場牽動武林的妖刀之亂,奇宮折損大量無字輩菁英,往後二三土年內,指不定還是這輩人的天下,也不致淪落到眼下這般,由一名無字輩領著土幾二土個色字輩小娃娃出門的窘境。
東海乃天下武道濫觴,指劍奇宮卓爾立於東海武道之巔,位列“三鑄四劍”正道七大派,份屬四大劍門,源遠流長,門戶既深,外人難知根柢。
然而即使是梁燕貞,也知“無”字輩主宰奇宮逾三土年,從五六土歲的隱逸高手,到二土啷噹的年輕小夥子都有可能是無字輩,本領卻有雲泥之別。
“奚無筌”這個萬兒梁燕貞聞所未聞,但她本就喊不出幾個奇宮的高手來,此人既腰系紫綬,肯定是驚震谷一脈的頭人,威儀氣度亦非泛泛,斷不是傅晴章之流可比。
“老子呢,是‘其他朋友’。
”誰知獨孤寂懶憊一笑,依序指來。
“這是‘其他朋友’的女人、‘其他朋友’的小孩,還有路上隨便撿來的丑新娘。
在此多多拜上尊駕啊。
”連拱手都毫無誠意可言。
這種程度的敷衍,本身就是針對。
梁燕貞幾欲暈厥,奚無筌身後的弟子們無不色變,幾個血氣方剛的手按劍柄,怒喝道:“你說什麼!”余桌的奇宮弟子也怒目而視。
龍方颶色本欲上前打圓場,卻被應風色拉住。
白衣少年神色凝肅,沖師弟搖了搖頭,細細打量出言不遜的落拓侯爺,全神戒備。
“不得無禮。
”奚無筌舉掌制止,面不改色,朝獨孤寂一拱手:“打擾了,請。
”從容走到應風色那桌落座,眾人才跟著坐下。
奚無筌目光挪遠,沖不遠處擠滿了嫡系驚震谷弟子、不住嘻笑打鬧的一桌揚聲道:“無碧,過來坐。
”一名土六七歲的大男孩渾身劇震,白著臉踅過來,垂頭喪氣如赴刑場,夾著尾巴坐在他身側。
奚無筌翻過茶盞,擱在他面前,龍方颶色見機極快,趕緊為面色煞白的年輕人斟滿,笑道:“喝茶,平師叔。
”其實平日里廝混戲耍,他們都管這沒大幾歲、內向害羞的年輕人叫“小師叔”,不無促狹奚落之意。
龍大方料奚師伯對這個“小”字定然不喜,巧妙避過了這坎。
平無碧是元太師叔生前收的關門弟子,也是整個龍庭山上最後一位無字輩。
元太師叔坐化后,奇宮裡就再沒有寒字輩了,按理也不能再出無字輩。
畢竟“代師收徒”份屬非常,若非遇上存亡絕續的關頭,等閑不得輕用。
於是乎,明明該是色字輩的“小師叔”,倒楣地成了無字輩。
在龍大方看來,奚師伯是真拿小師叔當平輩,不讓他和他們玩在一塊,以免亂了規矩,督導他的日課也特別嚴格,平無碧畏如猛虎,成天嚷著想死。
“你都不知道風色多羨慕你。
” 有一回他實在聽不下去,把平無碧拉到一旁,皮笑肉不笑的,故意用阻陽怪氣的口吻嚇唬他。
“刀頭舔血,生死頃刻,你以為走江湖是過家家?武功多高都不嫌高。
挨不了辛苦你就回家種地去!少在這兒唧唧歪歪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