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風色腹中暗笑,故作訝然:“你……沒打算和我拋下一切,逃到天涯海角,再不理這些煩心事么?” 阿妍被戳中痛處,俏臉霎紅,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兒似,正欲跳起忽又沉落,頹然片刻,才像辯駁般小聲嚅囁道:“我、我早同你說過,我是訂……訂了親的,沒法嫁給別人,你說你能明白,我們……我才同你交……交朋友。
我也想拋下一切,什麼都別管,逃得遠遠的,可沒法子。
這樣……會害了我姨娘姨父,和其他許許多多無辜之人,我不能這樣做。
我只能……只能幫你逃走,至少我們當中,有一個人……能走掉。
”說到後來聲如蚊蚋,唇瓣輕歙了幾下,似說了“對不起”三字,卻始終未開聲。
應風色低頭追著她的眼,溫柔而堅定地,不讓少女慌亂逃去。
“那你覺得,從小最疼你、最寵你的姨娘,她心裡懂不懂你,知不知道阿妍是這樣一個舍不下無辜受累之人,不敢任性妄為的孩子?” 阿妍一怔,詫異地抬起眼眸。
應風色和聲續道:“袁夫人若擔心你毫無責任心,會因為一時糊塗,令眾人蒙受誅夷九族的大不韙之罪,豈敢放你在外頭胡亂遊玩?早把你鎖起來啦。
” 阿妍破涕為笑,嘴上兀自不肯饒,反口道:“鎖我做甚?我又不是小狗,鎖你還差不多。
”忽然發覺他用了“大不韙”三字,心底有些慌,猶豫了一會兒,才小聲道:“你……你發現了?” 應風色微笑道:“扇兒我沒帶在身上,但也是反覆看過了的,每回想你便拿出來瞧,沒一萬也有八九千次了。
”阿妍紅著臉啐他:“瞎……瞎說!”心裡甜絲絲的甚是受用。
知她是“潑天風”虞龍雪的外甥女后,瞧她總覺分外明媚,阿妍的容貌身段本就無可挑剔,又是未來的太子妃,再加個“評書角色具現化”的屬性,饞人何止攀升數倍?暴增土倍都有餘。
推算虞龍雪在定王帳下任事,差不多就是阿妍的年紀,頂多再長三兩歲,她是《說巡北》中那紅衣霜刃的“潑天風”更嫩更完美的版本,是他情竇初開時的美好投射,雖說現今的袁夫人虞龍雪依舊美艷,說不定熟得恰到好處,正是採擷品嘗的好時節,但未嫁人的阿妍猶是處子,啖啖頭湯還是極具吸引力的。
若非顧慮莫婷,恐失玉人芳心,以莫氏母女高超的外科手法,修補少女的純潔之證還不是信手拈來?飽嘗阿妍后再還皇帝陛下個完璧的太子妃,綠得未來的天子一頭,想想都覺過癮。
“……喂,你想什麼笑得這般猥瑣?”阿妍輕撞他一肘。
她雖不會武,這下卻甚有力,足見身子壯健,不似花朵蔫弱。
“她……那位姑娘來啦。
” 應風色回過神,見黑襦少女喂完乳糜,拍哄著嬰兒走到門邊,空靈的眼神輕飄飄地投往這廂。
“要不進來坐會兒?阿潔吃飽啦,我正要燒飯。
”氣音虛渺,卻未予人有氣無力之感,稚拙中透著股難以形容的韻致,就跟她的外貌衣著一樣,既矛盾又迷人,神秘得讓人想層層剝開她周身的迷霧,直到再無絲毫遮掩。
阿妍膽大,嘴裡說著“怎好意思”,卻無意離開,但心底不無猶豫;畢竟幽暗屋裡兩具搖籃輕晃,雖在光天化日之下,也差不多是鄉野奇譚的畫風了。
黑襦少女淡掃一眼,忽綻微笑。
“她們還沒走遠,我能感覺到。
不想進來就在院里坐,現在出去,方才就白躲啦。
”轉身入屋,將襁褓中咿咿呀呀的小東西放回搖籃里,皺著小巧挺翹的瓊鼻逗弄,精緻的側臉宛如玉砌,挑不出半點瑕疵。
這畫面委實太美,再懷疑是狐仙什麼的,阿妍都覺對不起她,拉應風色走進屋內。
從她背後居高臨下一眺,搖籃里的嬰孩小臉如熟透的紅蘋果,饜足閉眼,撮拳頰畔,邊緣似能透光。
還好嬰兒不是假的。
阿妍辨不出小孩年紀,喃喃道:“她是女孩兒么?好漂亮啊。
”語聲中充滿感動。
少女推著搖籃並未回頭,輕渺酥嫩的氣音里聽得出一絲笑意。
“是啊,阿潔是女孩。
我也覺她挺漂亮。
” “我叫阿妍,他叫阿雪,同阿潔一樣,都是‘阿’字輩。
”阿妍笑道:“是了,你怎麼稱呼呀?我還沒謝你,方才幫了大忙。
”她本想管少女叫“姐姐”,瞧著總覺她比自己小,又不好充大。
旁人若以“你”徑呼初識之人,難免顯得無禮,阿妍卻說得大方自然,不致令人反感,反覺親切。
“我叫簡豫。
” “阿潔……是你女兒么?”猶豫半天,阿妍仍再確認了一次。
自稱“簡豫”的黑襦少女搖頭,系著鬟髫的雪白絲絛輕晃著。
“阿潔是我妹妹。
”兩人這才放下心。
雖說幼女嫁人乃至懷胎時有所聞,應風色和阿妍都不希望發生在她身上。
以她超齡早熟的應對,應風色本以為是生活銼磨所致,此際心懷一寬,突然失笑:“那阿潔豈不是叫‘簡潔’?” 簡豫俏臉上的詫色一現而隱,繼而微露恍然:“也是,那她真得叫簡潔啦,這名兒怎取成了這樣?”三人皆笑,登時拉近距離。
少女話少,瞧著像不想回答時、怎麼問都會被無視的類型,以致閑聊半晌仍難知根柢,只知她管屋主叫“先生”,那人是名大夫,她與阿潔寄居於此,與先生一同生活,其餘一概問不出。
另一具搖籃里鋪著厚厚被褥,瞧著是空的,不知為何要替阿潔準備兩個搖籃。
兩人對育兒皆是外行,無從問起,索性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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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坐會兒,我去瞧瞧。
”自顧自走出去;回來時拎了幾個荷葉包,正是先前應風色在市集購買,遺落在暗巷裡的物事。
“豬肉、筍子……你還會煮菜?”阿妍詫異極了。
“我愛吃筍。
”簡豫更是直接。
“你做什麼菜式?” 且慢,是你說要燒菜,一副留人吃飯的樣子,怎問起我來? 最後就是這樣了,應風色邊切筍片邊腹誹著。
講到編派男人做什麼,兩個初識的小妞都能聯手得忒自然,比同門手足還有默契。
所幸廚下雖狹仄,倒也收拾得有條不紊,不致令他這個庖鼎新手噁心得踏不進去,斃命於吊簾之前。
冒牌叔叔這道菜有個名目,叫“峒州山筍”,也有管叫寶劍筍的,聽著頗有躍馬江湖的豪氣,兼且美味無比,想必當年精於烹調的應無用也炮製過。
應風色沒有看過叔叔煮菜的印象,可能年紀小不記得了,更可能是翻過哪本食記殘留於識海的片段,被冒牌叔叔拿來獻寶。
他出門採購前興緻勃勃,眼下卻是硬著頭皮上場,萬一難以入口,臉可就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