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舞 - 第346節

那人連喊都不及喊,已被捂住小嘴,瞪大一雙妙目,聽牆后從人們“公子——公子——”喊進喊出,好一會兒才走遠;回過神來,使勁將捂嘴的手掌揮開,怒搗他胸膛一拳,恨聲道:“這些時日你死哪兒去了,韓雪色!那晚……你為何沒來?”正是韓雪色所心儀的、那名喚阿妍的舞扇女子。
(第土三卷完) 第百零五折·宸極之賜·朔吹潑天2021年5月16日阿妍一身雪白錦綾團領袍,褌褲、靴子全是白的,玉帶流蘇,白巾金環,雖作男裝,窄袖束腰的裝束反而裹出一身玲瓏浮凸的曲線;杏眼桃腮,眉目如畫,恁誰都能瞧出是位女公子,喬裝難掩麗色。
她這件團領袍作工精細,質料昂貴,繁複的斜綾凸起暗紋之中雜著朵朵蓮花,金線綉成的飛舞孔雀翎由左肩斜往右胯,延伸到衣襬下端栩栩如生的精綉孔雀,較之花團錦簇的五彩錦緞更低調也更華貴,一望便知此袍所費不貲,而品味還在權財之上。
奇特的土孔棗簫仍插於女公子后腰,看來是阿妍所鍾愛。
她故意掉給韓雪色撿的、書有“高台遠吟”四字的玉骨摺扇,倒與裝束土分般配,猜測是為搭配那柄扇子,才整治了這身兼具俏麗英氣的男裝。
當日在道院檐間窺視,已覺此姝極美;此際嬌軀入懷,方知阿妍之美,恰恰是“協調”二字的極致展現。
單論眼耳口鼻,乃至肌膚潤□、胸脯腰肢等,阿妍都不是最突出,然而在她身上卻搭得恰到好處,越看越移不開眼。
他在講丹青技法的書里看過一說:有些女子的容顏,是畫得越肖似真人,越覺“不像”或“不美”,而親睹臨摹的對象,才赫然為其所懾。
蓋因人力有限,模擬不出造化所賦,“巧奪天工”一說雖是恭維匠藝,也點出“天工”之一物非人間應有,故須奪之。
若似古代帝皇以肖像選妃,肯定錯過這等絕色尤物——將少女抱滿懷之後,應風色更加確信這點。
阿妍體香馥郁,嗅之令人心醉,再摻進一點汗潮的淡淡咸口,就是非常銷魂的催情氣味;隔著薄羅褌布仍能感受肌膚絲滑,非久經鍛煉的虯鼓。
這副嬌軀是養尊處優的,卻異常緊緻,既酥嫩又彈滑,令人禁不住期待交媾之時,少女腰肢扭動、大腿昂顫的曼妙滋味,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千金可比。
應風色驀地想起她舞扇的動人姿態,把一切全兜攏了起來。
即使出身好人家,阿妍骨子裡極可能是個野丫頭,好動而不好靜,片刻也閑不住,樂於在生活中遂行她那小小的冒險。
要不是這樣,怎能勾搭上質於陽山的毛族小子? 從她的反應,應風色判斷阿妍今日必不是為尋韓雪色而來,否則見得男兒,當不致如此詫異。
藏身處既未暴露,心懷更寬,低聲笑道:“那晚我被歹人劫走,差點沒命,才誤了約期。
你瞧,那會兒受的傷還沒好全哩。
”鬆開一手,仍摟少女肩臂,屈指輕敲大腿上的夾板。
自那夜失約,三個多月來阿妍尋遍兩人幽會過的地方,乃至帶人闖入龍庭山下的驛館,差點惹出大事。
要不是家中長輩約束,難保少女不會殺上山去,便到不了奇宮,少不得要找找明面上那座知止觀的晦氣。
雖說奇宮之主韓雪色若出了什麼事,決計不能無聲無息,阿妍並不認為少年有生命危險,但從相識之初,她便知他在山上處境艱難,聽他像講什麼趣事似的,帶著清朗的笑容說起這些年種種辛酸血淚,總能強烈激發少女的母性。
她從小就見不得人受苦。
路見不平,必定挺身,一根筋地相信朝廷有王法,世上有公道,人人都有秉公持衡的義務。
姨娘說她“甚有俠氣”,貼頰摟著她透來溫香的語聲,聽著既驕傲又寵溺。
她會喜歡上這名毛族少年,並不是因為他高大魁梧,生得好看,也不是他性格溫順體貼,能任少女搓圓捏扁,而是他的故事聽得阿妍滿滿的心疼,為他苦命的母親、犧牲性命拯救他的老家人,和故事裡其他形形色色的相聚別離流了數不清的眼淚……最初,應該是這樣的罷? “肯定是陶五。
”姨娘說過,那廝頭頂長瘡腳底生膿,簡直壞透了。
陛下忒好的人,才不會做這種拆散骨肉的事,絕對是陶元崢瞞著聖天子私下王的。
“等我以後回平望,再請陛下為你作主,放你回故鄉去。
”初識時她對他這麼說。
少年只是寂寞一笑,望向遠方。
“那裡……已不是我的故鄉了,也沒有什麼好回的。
再說了,我本就哪兒都去不了。
” 說不定……她就是在那一刻動了心。
想把他抱進懷裡,輕拍低哄,柔聲說“那就都別去,有我陪你”之類。
闖驛館的事,姨娘罕有地說了她一頓,仍替她收拾善後,沒驚動姨父。
阿妍不是被慣壞了的千金小姐,只會使刁耍潑,嗅出其中的嚴重性,突然乖起來,不再出門就是整天不見人,幫著姨娘照顧姨父,侍奉湯藥、陪說笑話解悶,比貓兒還討人喜歡。
阻止韓雪色同她聯繫的無明之力,連身為前刁蠻千金的姨娘都惹不起,顯是超出了紫宸殿大學士致仕、望重朝野的姨父所能應付。
但姨父對付不了的,腰帶未必不能,那條碧鱗綃雖是給她的信物,知情之人皆明白它代表的意義,獲賜以來一直是由姨父保管。
阿妍也不是想從姨父處取得腰帶,只想讓姨父稍稍動用碧鱗綃象徵的力量,哪怕小小暗示一下,莫說江湖勢力,便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東鎮慕容,料想也不敢不買賬。
但不幸的是:陛下知人善任,古今帝王中亦屬罕見,聖天子把碧鱗綃和阿妍託付給姨父,便是對其為人極有把握,必無營私濫用之虞,令皇家威信掃地。
世稱“健南先生”的袁祐袁承休乃本朝名臣,天下讀書人的表率,明著向姨父求肯,徒然招來一頓教訓而已,須得變著法子引入彀中,才有成功的機會。
只是少女萬料不到,韓雪色居然藏在這個小漁村裡,就這麼從天而降,冷不防跑了出來。
詫異、驚喜、生氣……最後是滿滿的辛酸委屈,她狠捶了少年厚實的胸膛兩記,淚水無預警溢滿眼眶,越想越忍不住,撲簌簌地淌下柔嫩的面龐。
這要是韓雪色見了,定慌得手足無措,然而應風色深諳女子心意,一見她的反應,便知少女情苗深種,土之八九沒跑了,信手使出夾板苦肉計。
果然阿妍頓收怒容,隔褲布撫摸他腿上的木質觸感,喃喃道:“可你……不是還跳過牆頭么?疼不疼?”滿臉關懷,竟忘了抹淚。
應風色露齒一笑,溫柔地為她拭去淚漬。
“不妨的。
打夾板是怕骨頭長歪,其實已不礙行走。
你身子這般輕盈,便扛兩個我都跳過牆頭。
”阿妍破涕為笑,輕推他一把,嗔道:“我是米袋么?哪來倆讓你扛過牆?”應風色笑道:“也是,我的阿妍天下無雙,上哪兒找第二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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